只有裴倩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嚼花生，开开心心地看着一群女人开打开骂。
裴倩一岁半的时候，就开始不喝了，于是，在吴大婶的指导下，裴潜不得不弄一些流质的食物给她吃，比如粥，比如炖蛋。
裴潜很不解地看着她道：“她饿了，我喂她喝水……”
然而，今儿晚上，裴潜穿着丧服出来，可不是来吓人的，而是上坟去跟他爹说点事。昨儿个他那个村中首富的叔叔，正式把他们家那间破得不能再破的房子给收走了，说是当年他爷爷死的时候，本来就是把这房子给了他的，他只是借给他家住着，如今他爹也死了，他是个克父克母的命，要是再收留他，会把他叔叔全家也克死。
床被褥，还有枕头和两个人平时穿的衣裳๙，扁担的那头是裴倩这个新年四处走
访得来的十瓮萝卜腌咸菜和半袋谷子。而他的怀里，三层衣服的最里面的最贴
身的暗袋里，用针ฤ线缝死了的用三层红布包着的那五两白银，正安安静静地躺
在他口享受着体温，与五两白银享受同等待遇的，还有一件裴潜保存多年的
重要物件……
在所有激动的村民中，吴家人显得格外突出。这九年来，吴大叔依旧没能生
出儿子来，如今年岁大了，也不指望了，所以，就把脑筋动到了裴潜头上，因
为当年，是他们家收留的这兄妹俩，换言之，没有他吴家，就没有今天的裴潜
，就没有今天威风八面的解元爷，所以，他觉得，裴潜娶他们家女儿，是应当
应分的。
因此，在今儿这样的大场面大制ๆ作中，他的嗓门要比别人大，他家女儿要站
得比人家女儿前。
所以，当大娣终于在人海ร中挤进包围圈后，顿时傻了。
“裴大哥……小倩身上的衣服……怎么……怎么เ……？”大娣看着裴倩身上
穿着的袖子卷了三卷还宽大地不像话的上衣和裤腿卷了五卷厚的都能当棉裤的
裤子，这分明是大人的衣服，却愣是穿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真是怪异荒诞到เ
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嗯？小倩的衣服？”裴潜在一阵阵锣鼓喧天中，尽力地去听她讲话，扯着
嗓门答道：“对啊！这是你给小倩做的！刚开始我也纳闷，怎么这么大，还是
男人的衣服，后来我一想啊，还是你想得周到，小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长得
快，衣服总是紧着大了做，而且出门在外，她一个女娃娃，不方便，还是穿男
装来得省心！”说完，对着大伙微微微笑，招招手，挑着扁担，带着小倩出发
了。
去京城的路该怎么走，全村没人知道，为此，里正爷特意去城里打听了一下
，说是京城在东边，叫一直往东走就对了。于是，裴潜就带着裴倩挑着扁担一
路往东去。
大娣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好半晌，二娣才先回过神来，对着大娣艰难地道
：“姐……你把衣服给小倩的时候，到底怎么เ跟她说的啊……”
“我……我刚ธ想说，这是给你爹的，可是，那ว个‘爹’字还没说完，小倩就
高兴地跑掉了……”
“果然……你怎么也不说清楚……”二娣回过神来，开始无力……
“我哪知道，他们连这个都不分啊！只要是个人就知道这是给裴大哥做的嘛ใ
！”大娣气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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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裴家二人，一人挑担擦汗，一人摘花折草，一路东去，遇山翻山，遇水
涉水，遇到下雨天就原地休息，到了晚上遇破庙住破庙，遇山洞住山洞，每顿
子面饼就萝卜咸菜粥，偶尔裴倩抓到点野味，就拿来下饭，权当改善生活。
所以，当到达京城时，离考试只剩ທ三天，而他们的萝卜腌咸菜已经全部ຖ吃光
。
了口的银子，看着轻轻的扁担，裴潜忽然觉得生活果然比他想象中ณ的
艰辛，本来准备要留แ一半萝卜腌咸菜好在回去的路上吃的，但是再怎么节省节
省节省，也还是只能勉强挨到京城，而五两银子更变成了三两ä，因为那次裴倩
淋雨发烧了，她从小到大从来没生过病，裴潜急得快疯了，大半夜背着她走山
路到城里敲开大夫的门，大夫可怜他们，只收了一半的药钱，连诊金也没要。
原本以为五两ä银子是很多很多的钱，没想到，到เ了京城，还不够一顿下馆子
的饭钱……
面对熙熙攘攘的人流，裴潜第一次觉得极大地受挫……他就知道，有钱的地
方难生存，想当初就不该被里正爷一把鼻涕๓一把泪地忽悠来京城，如今可好，
两张嘴，怎么吃饱？
裴倩跟他的想法可完全不一样，她第一次来到天子脚๐下，第一次见到เ帝都的
繁华，看着五彩缤纷的大千世界，她真的被震撼住了！
拿着地方แ官府的文书证明，去贡院验明正身后，裴潜就开始头疼这三天要住
哪，终于，走了半个京城，在西门脚下的一个破败的城隍庙落了脚๐。
掏出最后的半个子面饼，裴潜想也没想就塞给了裴倩，裴倩依旧ງ沉浸在喜
悦中不可自拔，欢欢喜喜地咬了一口，又塞回裴潜的手里，道：“爹，我饱了
，你留着慢慢吃，你要考状元的，可不能饿着！”
裴潜慨然长叹一声，毅然决然地咬了一口，而后包好揣回怀里。
吃饱喝足，摊开铺盖卷，怀着初到京城的惴惴不安的心情，裴潜缓缓地进入
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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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裴潜就醒了，坐起来一看，身边的被窝早已空空如也。这下
可把睡眼惺忪的裴潜瞬间兜头浇下一盆冰水，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绑架？应该不会，像他们这种穷得已经基本在朝廷颁แ布的‘赤贫线’底部垂
死挣扎的人来说，绑匪也懒โ得白费那个力气吧？
拐卖？这个应该也不会。因为裴倩机灵得跟啥似的，当年在大富村的时候，
就遇着过那么一回，来了两个外乡人，在那一片诱拐小娃娃ใ，正看见裴倩几个
孩子在玩，就想把他们拐了，结果最后被裴倩给拐到县衙大牢里去吃官司了。
事后他问她怎么把他们弄进去的，裴倩说，那两个人贩子问她家世，她就随口
乱说，把裴潜跟她讲的那段被财主叔叔赶出来的身世告诉两ä个人贩子，还跟他
们说叔叔家多么多么有钱，她还知道怎么从后门进去，叫两ä个人贩子陪她一起
去偷她爹留给她们的一箱金子。两个人贩子竟被她哄得动心了，然后她直接带
着他们到了县城，找了个最体面的门面——县衙的后门，大模大样地进去了。
因为ฦ裴潜那时刚中ณ了秀才，所以县衙里的衙役都认识小裴倩，就这么不费吹灰
之力把两个人贩子抓住了。为此裴倩还得了十文钱的赏钱，她阔气地全部ຖ花掉
，买了糖葫芦，分给一起被拐的小孩。所以说，她拐卖别人还差ๆ不多，她被拐
卖的话，就概率太低了。
出走？裴潜最后只能想到这个ฐ理由á。以前他们虽然穷，可至少还有萝卜腌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