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商宇已๐经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吴浩,跟他点了点头。还有几个ฐ人,他并不认识。沙发前的茶几上堆着啤酒。
他果然适应了下来,甚至开始发现,这里的气候和伦敦也有某些相似之处。尤其是刚刚到来的冬天,几乎和伦敦一样湿寒,天总是灰的,常常会下雨。常绿的乔木高大而挺拔,只有树叶的颜色,更加浓郁低沉了。
“那不可能!我跟陈伯伯最亲了。”秦商宇拉着易铭绕到陈伯伯身边坐下,才介绍道:“这是我好朋友,易铭。今天我沾您的光,在这儿请他吃顿饭。”
易铭站起来面对着床,就看见秦商宇在上面伸胳膊蹬腿儿,做那种几个月大的婴儿才会做的动作。
易铭回头站定,颔首说道:“好的,我安排时间。”说完复又走了出去。边走边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就是看不得他摆出那副惨遭遗弃的小狗表情呢?明知道那ว是他赖以谋生的行骗手段嘛ใ。
秦妈又给他添了汤,坐在桌旁看着他喝。自从儿子上了初ม三,大概ฐ是长个儿的原因,他每晚都要加餐,不然半夜就会饿醒。这个宵夜必是她亲手料理,各种材料放在砂锅里从下午炖起,小火咕嘟着,一直到เ儿子晚上回来。也是没办法,这个ฐ儿子太懂事了,她都不知道该从哪方面入手来照ั顾他。
易铭低头嗯了一声,复又抬起头来笑了一下。秦商宇刹那间想到了徐志摩的名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但是生活并没有给他留出思考的时间。青少年篮球联赛要开打,全国奥赛也在紧张地准备中ณ,秦商宇忙得连爸爸规定的从初中ณ起每天要读的二十四史,都断在隋唐那里了。每天都过得很疲累,但是也很快乐,他本能地不想去思考那些让人心烦的东西。
易铭又搬回去了,天气回暖他也就没有了借口,也不想离秦商宇太近了。现在这样就很好,一起上学放学,偶尔一起打打球什么的,然后各忙各的。易铭也很忙,他放弃了学了很多年的乐器,荒废了书法和国画,却开始学油画ฑ了。因为ฦ起步晚,只好更下苦工,还好他以前的底子并不白费,却也让他更沮丧起来。
一转眼学期结束了,高一就这么เ过去了。易铭又是一声不吭回了英国。
徐左同学不负众望,拿到เ了普林斯顿的入学通知,兴冲冲带着徐右和秦商宇提前杀过去玩儿了。秦商宇有点小雀跃,竞生哥哥要来接他呢!
二十几个小时,转机又转机,终于看到了人群中等候的陈竞生,秦商宇第一次经历如此漫长的行程,他已经麻木得做不出任何表情了。徐左和徐右预定是要先去学校,所以中途就分道扬镳了。
等到他们接了头,秦商宇就很感谢自己的麻木了,因为ฦ陈竞生拉过身旁站着那个笑容羞涩的男生,跟他介绍说:“Brain,我的……男朋友!”秦商宇面无表情地跟他互致问候,心里却像经历了八级地震一样。不会吧?连竞生哥哥也是gay?那他该说这世界太小,还是说世上的gay太多啊?
陈竞生拉他上了车,好笑地看着他呆呆的样子,还自以为掩饰的很好。Braທin车开得很稳,稳到秦商宇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他们正准备进门,而自己趴在那个高大的不像话的洋鬼子身上。嗯,有好闻的古龙水的味道。
“这里是老房子,电å梯早就坏了,不过价钱便宜,所以我们把它买下来。”陈竞生一边指给他看自己的卧室,一边跟他介绍屋子的情况。
“哥,他怎么那ว么高?”
陈竞生怀疑地看他,这小子最关心的是这个吗?想想没有反问,还是跟他解释道:“他是荷兰人。你要知道,那里的成年男ç平均身高是一米八九,像他这样很正常的。”
正常?秦商宇用手在自己้头上比了比,一米九多,他要是也那么高,就得勾着头跟易铭说话了,不好不好!还是现在比较合适,易铭还可以把下巴放在他肩上。
“喂!你没有什么别的话要问我?”陈竞生还等他质问自己้呢,却看他在那里发起了呆,索先问出来。
“别的?我们待会儿吃什么?”飞机晚点是常有的事,可苦了他的肚子,空城计也不好唱呐!
“他在做,”陈竞生朝着厨房努努嘴,“先垫一下,晚上我们去吃好吃的。”
秦商宇下巴都要掉下来,“哥,为什么不是你做饭?”这也太好命了吧?
“秦商宇你到底是谁的娘家人?!”不好,陈哥哥生气了。秦商宇赶紧表忠心,他当然是竞生哥哥的娘家人啊。不过……娘家人,嘿嘿……
陈竞生只觉冷汗直冒,不知道这小子又想到เ哪里去了。事实上秦商宇说要过来的时候他是很头疼过一阵子的。这种事情毕竟不太好接受,秦商宇从小又和他亲,陈竞生还是很在乎他的。但是他跟Brain是说好要认真在一起的,瞒着自己的亲人好像也说不过去,尽管Braທin一再说没有关系,他还是决定要坦白。如果今天连面对秦商宇的勇气都没有,他怎么能相信自己有勇气面对爸妈?
把秦商宇当作敌人一样分析了无数遍,做了n套说服感化他的预案,结果这小子啥也不问,弄得陈竞生一腔热血堵在心里,差点憋出内伤。
算了,兴许是这小子长大了,懂得尊重人也会给别人留面子了,不想把话说破让他太尴尬。陈竞生如此这般想了一通,又打点起神去应付秦商宇。
陈竞生读的学校和这个国家的很多学校一样,在一个风光秀丽ษ的小镇上,边上儿还有个国家公园,逶迤的群山即使远看也非常养眼。下午他们骑着单车出去转了一圈,还真是不大,路上好多学生,就像是个大校园。晚上在一家据说很有历史的荷兰人开的餐厅吃了饭,味道么,也还好。看着吃的一脸幸福的Brain,秦商宇不由得在心里说,洋鬼子真可怜。
安静!太安静了!这里到เ了晚上,简直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没有灯光,秦商宇觉得自己้好像被关进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有点汗毛倒竖的感觉。初来乍到的兴奋,再加上时差ๆ还没倒过来,秦商宇毋庸置疑地——失眠了!
爬了爬头发,秦商宇无奈地踱到客厅去,做了一个ฐ临时的沙发土豆。电视里的节目都不怎么看得懂,那些人说话带着各种口音,实在不是他这个水平能够消化的。换来换去找到一个播jaທzz的节目,还行,好歹能ม当个背景音乐่。
陈竞生出来找水喝的时候,秦商宇正戴着耳机看着电视发呆,表情高深莫测。陈竞生不由á得脸红了一下,暗想会不会是自己้刚刚叫太大声吵着他了。其实秦商宇还真没听到เ,他耳朵里塞着耳机,又想着自己的心事,哪里还听得到什么声音。他正在想,易铭往西他往东,本来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可是现在却更近了,多神奇啊!
可见这世上本来没有傻子,只是大家都要谈恋爱,所以都变做了傻子。
“想什么呢?”陈竞生戳了他好几下,才把他的魂儿从大西洋那边儿叫回来。
“哥,你现在幸福吗?”秦商宇想磕死自己,这不废话嘛ใ,眼不瞎都看得出来。
“嗯,我跟他在一起四年了,一直挺好的。”
“那ว以后呢?万一散了怎么เ办?”继续往死里磕!
“以后?那我现在管不着呀!我只知道,要抓住想在一起的每一秒,这样以后才不会遗憾。”
是呀,眼下才是最重要的,这谁都知道,瞧他问的傻问题!秦商宇想想又问:“哥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就是这个的?”他还是不好意思把那ว个字说出口。
“遇到他的时候才发现,”陈竞生想起初ม次相遇的情形,笑得一脸幸福,“之前我是有女朋友的。那时候就是书呆子一个,还以为自己很纯洁,遇到Braທin才知道,那ว本就是没有兴趣。”好像还真是蛮傻的。
“那……对男人有兴趣,就算是吗?”
“小宇,”陈竞生突然很严å肃地看他,“你问这个ฐ做什么?”他心底有猜测,却不愿说出口。
“哥,我想……我大概也是的。”秦商宇闭着眼靠在沙发上,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终于有个人可以诉说,却没有轻松的感觉。
“是什么?你说清楚!”陈竞生的声音少有的严厉。
秦商宇喝了口水,把从遇到เ易铭以来的事,包括他对男ç生的冲动,都说了一遍。末了又说:“哥,你能理解的吧?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
陈竞生的声音却沉着下来:“你先别急,我们慢慢来,先分析你是不是gay。如果用心理医生的话来说,同恋的界定通常要满足三个ฐ方面的条件:第一,你要满十八岁。因为未成年人的行为很多时候存在不确定,这一条你不满足。第二,要有持续的同关系的存在,这个ฐ,你应该没有吧?”陈竞生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紧ู张地看着秦商宇。这种私密的事情,他当然无法确定,虽然秦商宇才十六岁,但是现在的小孩子……还真不好说。
秦商宇赶紧ู摇摇头,以示清白。陈竞生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第三,你面对异很难产生冲动,或者说有心理障碍。这一点你也不符合,因为你本没有经历过。”
陈竞生一口气说完,两ä手一摊,才总结道:“所以,你若是去看医生,他们肯定会说你不是。”
这话说的太保留了,聪明如秦商宇,怎么会听不出来?着急地拉着陈竞生问:“那我到เ底是不是啊?”
“我也不知道。”被问的人面无表情,“我们俩情况不一样,再说我也不是心理学专业,无法给你准确的界ศ定。”顿了顿又说:“但是我可以从自己的角度给你建议。”
“那你快说啊哥。”
“其实关于同恋的定义有很多种。比如弗洛伊德,他认为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存在同□的倾向;而金赛却认为,连续谱更能区分同恋和同之间的行为。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为什么?”秦商宇下意识地不愿意思考,他觉得竞生哥哥已经离题了。
“我们以前在学校,老师总说这是‘真理’那是‘科学’,好像世界就是由这些不容置疑的‘真理’和‘科学’组成的,我们只要遵循它就好了。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些所谓的科学,尤其是社会科学的很多观点,你一定要记住,它们仅仅是观点,是帮助你理解这个世界的,而不是禁锢你的思想和行为的。”
陈竞生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是要确认他听懂了没有,看他点点头,才又说道:“比如我们刚刚讨论的那些观点,也许能够帮助你认识自己้,但只要你自己不够清醒,就什么用也没有。再比方说,按照刚才那个理论,经过我们分析,你不是gay,可是你觉得这个结论对你有意义แ吗?”
没有!没有任何意义แ!他还是喜欢易铭,还是会惦记着他,会想要保护他,会想要爱他,会对他有冲动……什么เ都没有改变。秦商宇沮丧地摇了摇头。
陈竞生满意地拍拍他的头,看来这小子还挺受教的。帮人当然要帮到底,于是他又开口道:“所以说,感情的问题本就是无解,也不需要什么正解。你能做的,就是搞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能承担怎样的后果,然后好好去争取。当然,首先要尊重别人,要能控制ๆ自己不去强迫或者伤害,伤害自己也不行。还有的话,豁达一点会更好。”
陈竞生说完这些,又想了想,确实没什么เ遗漏了。他真想把话题停在“小宇不是gaທy”那里就结束,可是他不能ม敷衍小宇,他不能ม给他一个在哪儿都能得到的答案,却对他没有一点帮助。他几乎可以肯定小宇就是个gay,但他不想说,这是他的私心,他还是希望小宇能过正常的生活。只是,小宇对他所说的那个同学的感情,连他都觉得无法回头了,于是,也只能ม这样去开导他,希望他至少可以少受点伤,说不定,也能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