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走了，不用你告诉我他走了……”
再也没有了动人的琴声。
父亲亲自送我上的火车，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我这一去会死在长沙。上火车前还好好的，一到长沙下车，突然变了天，又是雨又是风，气温骤降了好几度。我虽然穿了不少，还是冻得直哆唆，当下明白，这回怕是真要死在长沙了。
可是随即听到的却是他冷冰冰的声音，他告诉我，他没有死，手术虽然不算完全成功，但他毕竟醒过来了，只是昏迷了很久，差不多有二十多天，他醒过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我打电å话，结果我没接到，当时我正在医院看护同样昏迷不醒的祁树礼，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他我和祁树礼举ะ行婚礼的消息的，估计是家人。耿墨池说他听到这个消เ息时，刚刚做完手术的心脏ู再次崩溃，当时就被送进了抢救室。他在给我的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他看着我笑了起来，“好，等我！”说着在我脸颊亲了一下，恋恋不舍地进了浴室。我躺在床上，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挂钟็：十一点五十五。
“新娘子真漂亮！”每一个ฐ宾客都这么说。
母亲立即斥ม责道：“死丫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要动手术了是吗？”
“爱情不是糖果，可以分，可以送……”
“她？见鬼吧，去夏威夷度假了？”
两个礼拜后，我卖掉了韶山路的公寓，当初五十万买的房子三十万就卖掉了，很快莫愁居也出手，而为了填上那ว个天大的窟窿这些还不够，我把耿墨池走前给我的两百万也提了出来一并交到了检查院。可是检查院的人说被挪用的公款已经全部被填上，我问是谁填的，他们说不方便透露。当天晚上我就去近水楼台找到祁树礼ึ，跟他说：“我不想欠你太多。”
“什么？”
我闭上眼睛，身体僵直，任他将我搂得紧紧的。
保姆给我泡了杯茶，这才进去睡。
“好了，好了，你快回来就是了！”
“对，你怎么เ可能有小静呢？”他总算放弃了继续追问念头，目光投向山谷远处的树林，“丢失了的东西永远也找不回来了，小静就象那ว顶帽子，再也找不回来了，我已经用尽了我毕生的心血，到现在还是杳无音信，我甚至还怀疑过，她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这里叫仙人谷，听老人们讲这里曾经住过一个ฐ老神仙，前面还有个仙人洞呢，传说那个ฐ老神仙在这山谷修炼了千年，每次练功做法就会狂风四起，现在这个老神仙还在不在不清楚，但是很奇怪，这山谷一年四季都刮着很大的风，即使山那边树叶纹丝不动，这里依然起着风，而且风里夹着细细的花仔儿，一吹进眼睛里就很难出来，总要揉得你满眼是泪，据说这是老神仙在思念家乡的缘故……”
“很象我的妹妹小静，”祁树礼忽然说，“她也跟你一样，总是惹得老师到家里来告状。”
“那她知道这些后怎么办？她会跟你吵的！”
“你怎么知道？”
“我还没走呢！你过来吧，今晚陪我……”
我一阵哆唆，赶紧ู挂掉电话。我可受不了他的诗情画意，如果念这诗的人是耿墨池，我肯定不是这个ฐ感觉，一定感动得热泪盈眶，扑到他怀里也念句面朝大海ร春暖花开什么的，爱和不爱原来有这么大的差别！
“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怎么能强求呢。”我连连称是。
“非常抱歉，我已经把照片寄到美国去了，你要想看的话，就跟我去美国吧……”
我拥着这个可怜的女孩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因为听到这里我也是泪流满面，我做梦都没想到，快乐如天使的她竟然还有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被痛苦往事纠缠这么多年，她可能是真的累了，斜躺在沙发上好半天都没再说话。我只得转移话题：“你真的不记得收养你的那ว户人家了吗？”
“墨池，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死心眼，无药可救了，明知道没有希望的事还要去飞蛾扑火，哪怕自己化为灰烬，也不知道悔改……”说到这里我低声饮泣起来，捂着脸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不可能。”
“待在你的身边，我才会死得更快！”
“米兰怎么เ办？她是你的妻子，你对她有责任的。”
“你不是对他了如指掌吗？”
“正是。”
我哭了，不能不哭，开始是小声的哭，后来就放声大哭了，悲怆的哭声在寂静的夜空回旋，而露台对面的那个人却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一动不动的看着这边，雕像般冷酷坚硬。
“半年多了。”樱之低着头很不好意思。
“好，你等着！”
高澎激动不已，猛地把我拽入怀中，“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我答应你，答应你……”
他点点头，搂过的肩膀说：“我们是该努力了，老这么混下去怎么得了，换一种方式生活，也许很不错呢。”
“你最好少跟他搭讪，”我没好气的说，“小心他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我只得憋了一肚子火下车，脚刚下地，司机就猛地踩下油门，还把脑袋伸出来给我扔下一句话：“小姐，做人要厚道，这种缺德事今后可别再干了。”
“是因为我什么都看透了。”高澎笑着说。
“对了，小四，泡两杯，”祁树礼忽然又对着厨房喊，“你的白姐姐也要喝，茶是清火的……”说完他看着我，翘起二郎腿，气定神闲地抽起了烟。“有时候呀，我真觉得你很象西游记里的唐僧，总是辩不清谁是白骨精谁是观音……”
“你要跟我分手？”我吃惊地瞪大眼睛。
祁树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冷冷地站在玻璃墙外注视着里面，一动不动，表情模糊。他是极不情愿我参与这项工作的，但又拗不过我，只得对电台约法三章，每次录音的时间不能超过三个ฐ小时，两次录音之间的间隔不得少于四个小时，为了监督我们，偶尔他还会来探班。今天他大概也是来探班的。
“你还是跟我住彼岸春天吧。”在车上他又提及这个问题。在长沙录制广播剧的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碧潭花园。
“我想一个人住。”我冷冷地说。
“那ว房子也不是你的啊？”
“彼岸春天的房子就是我的吗？”
“本来有你的，谁知道你这么败家给卖了呢？”
“我是很败家，小心你会被我败得破产。”
他冷冷地笑：“你以为ฦ你真是茶花女？”
到เ了公寓，我自顾上楼，他跟在后面。我霸道地拦在电梯门口，直接下逐客令：“你干嘛跟着我？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想跟你多待会不行吗？”他自己按开了电å梯。进了房间，他又自己开了电å视，自己到เ冰箱里找饮料喝，好象这是他的家似的。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摆了个ฐ很舒服的姿势边看电视边喝饮料。见我还站着气鼓鼓的，他过来拉我，“都录了一天的音了，你不累็吗？坐下休息会吧，别累็病了又进医院。”
我在他身边坐下。
他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给拿下了。
“你就是这个样子！”他很懊恼，不满地说，“跟人家拥抱那ว么大方，我抱抱你不可以吗？”
“不可以！”
“真拿你没办法。”
“我想回电å台工作。”我转移话题。
“不行！”他眼睛都没眨。
“为什么？”
“还用问为什么吗，你要跟我去美国了，回电台干什么？”
“谁说我要跟你去美国了？”
“考儿，”他一把扳过我的身子，盯着我，足足有两分钟没有说话，我正纳闷时，他忽然声情并貌地说道，“我对你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会像一个ฐ兄弟一样来照顾你，不离开你，我会治好你的病，等你身体复原之后，只要你喜欢，再恢复你现在这种生活也行；但是我可以肯定，你一定会喜欢过清静生活的，这会使你更加幸福，会使你永远这样美丽ษ。”
我嘴巴๒张成了个ฐ“o”型。
他在说《茶花女》的对白！一字不漏！
“很惊讶吧？”他得意地冲我笑。
“你怎么……”
“你们编的剧本我看了呀，我的记性很好，通常是过目不忘的。”
我还是一愣一愣的，试探着问：“请问你是人类吗？”
他没回答，神色忽然变得很肃穆，“跟我去美国吧，我已经跟你父母讲了，他们也答应了，就等你点头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加洲的气候很好，四季如春，很适合你调养身体……”
“我怕我会客死他乡。”
“我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也没客死他乡，你怎么เ会呢？”
“我不答应。”
“为什么เ？”
我把脸转向他，盯着他，也是足足两ä分钟没说话，他正纳闷时，我忽然声情并貌地说道：“我只能给你两种结果，一是我拒绝你，那你就会怨恨我；二是我接受你，那你就有了一个多愁善感的情妇；一个神经质的女人，一个有病的女人，一个忧郁๗的女人，一个快乐的时候比痛苦还要悲伤的女人，一个吐血的、一年要花费很多钱的女人……”
我说的也是《茶花女》的对白。
“考儿，我不在乎你是个什么เ样的人，我在乎的是我会让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要你健康、快乐、无忧无虑……”
他这么เ说着，眼圈已经泛红，声音又哽咽起来：“考儿，我把你带到美国，就是想让你忘了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或者这对你很难，可你不是茶花女，不是玛格丽特，你不会跟她是一样的命运，何况我们僵持了这么多年，我累了，你不累吗？所以跟我走吧，我们结束这儿的一切，加洲温暖的阳光会让你健康起来的，阿尔芒不会有这样的能力，所以玛格丽特才会死，因为有我在你身边，所以你不会有玛格丽ษ特一样的命运……”
“我相信……”
我点头，心里忽然变得混乱无主张。我当然相信这个ฐ男人，他无所不能，完全有可能改变我的命运，我从不怀疑他给我幸福生活的可能ม，就象我从不怀疑自己会为ฦ某个人咳血而死的可能一样，理智与情感，坦途与陌路，很容易抉择，又很难抉择，就象此刻๑，我被眼前这个ฐ男人描述的美好生活说得蠢蠢欲动的时候，另一个男人的面孔立刻在脑海中浮现，他
一脸病容，却还是那ว么傲然独立，冷漠的表情掩饰不了他内心火一般的热情，他或许不会给我安定的生活，尖锐的个性会让我总是受伤害，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爱他，虽然他现在恨着我，虽然我很清楚我们已๐经失去重聚的可能，但内心还是垂死挣扎着一线希望，就象一个坠落深井的求生者，总盼望着黑暗的世界能射进悄悄的一线光芒。
“跟你去美国可以，但必须先满足我一个愿望……”我鼓足勇气说。
“什么愿望，你说。”
“我要去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