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病房折腾了一下午，又是输液又是打针又是做各种化验检查，陆总出了手术室就一直听着隔壁的动静，还勒令他们不准发出一丁点声音，听到这会儿隔壁安静下来，想着唐小姐大概是睡了，他才重新拆换了绷带，让宋井推他过。
急救室外。
“你和你女人的两条贱命没什么稀奇。她今天做的这些，只是在还她欠别人的。”陆仰止说完这话，余光扫过男ç人怔忡的脸，唇梢勾起冷笑，“让你捡了个便宜。”
他说着，把枪口对准了lancelot的眉心，嗓音却是与表情完全相反的轻柔温和，像是哄着谁入睡一样，低低道：“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唐言蹊缓慢地颦起眉尖，脸上的表情都跟着僵硬了。
她慌乱之ใ下问了好几遍为什么，宋井也只是沉着脸告诉她，伯爵小姐可能有危险。
他怎么能找到เ这里来？
唐言蹊坐在观光车上，发现这车似乎ๆ越开越远，不是来时的路。
这一副同生同死的嘴脸，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
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
她很冷静地思考着，也很冷静地感觉到心里那些控制不住的情绪快要把她逼疯了。
唐言蹊费力地辨识着他的伤口，手腕却忽然被男人一攥。
“前提是你想见的人也想见你。”乔伊把八倍镜架在枪上试了试，“她要是有心躲你，你找到明年也没用。”
她望着面前冷冰冰的空气，很快回过头，不悦道：“陆仰止，你还没消毒，小心感染。”
乔伊还在一旁选着水果沙拉，突然抬头瞧见这一幕，愣了愣，“二哥？”
唐言蹊垂眸就见他伸过来搀扶她的手，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抿唇道：“可能是昨天酒喝得有些多，又吹了风，所以不太舒服。”
才换好衣服，门就被敲响，她眉梢动了动，懒โ洋洋地问：“谁？”
说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提着裙摆走到了二少爷身边，盈盈一礼ึ。
席上不少世家公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握着酒杯不知道这时是该起身、还是该乖乖๔坐在原地不去凑热闹。
明明知道这只是巧ู言令色的客套话，男人却还是在脑海里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过了几十遍几百遍，比每一次在谈判桌上杀伐决断时还要谨慎。
他们从生到死的羁绊在她眼里都烟消云散了吗。
唯有唐季迟，多看了两眼那辆车，便让人把车引到后山的停车场去，自己放下酒杯，整了整仪容道：“失陪。”
“你太不懂男人了。”路易低笑，“男人总觉得一个女人曾经属于自己，那么这辈子就都是自己的责任。尤其是他那样身居显位、手握大权的男人，他和孟不悔青梅竹马十几载，若真对她的事情坐视不理，岂不是太冷血了？”
这样优秀又出挑的男ç人，放在哪里都不会埋没于人群。
赫克托缓了很久，才慢慢用唇语拼出一句话：“老……祖宗人呢……”
苍白无力的话语，她哭得缺氧，脑子里一片空茫。
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但他明白，是他错了。
霍无舟听着这话都觉得好笑，为ฦ了善良而感到可惜的人，她的心该是黑成了什么样？
只要能让她高兴，能ม让她有万分之一的心软，能让她不那么坚决地离开他，他就愿意去做。
这确实超出了唐言蹊的想象，忍不住挣开他的怀抱，回头看着他，“你答应了？”
“别救我。”他费力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一边眼睛已经闭上，“言，别再救我了，如果我不撑着块底板，我们一个也出不去……你就……听我把话说完……”
明明都决定了同归于尽的。
那眼神，让陆远菱一瞬间有种错觉，如果自己说错了什么，分分钟就能在他的视线里灰飞烟灭。
“不知廉耻。”良久，容鸢低笑着重复了这四个字。
那种流失的感觉让她恐慌，让她手足无措。
调到เ血了还让陆仰止过去……
两种对立的念头几乎将她撕裂——她一边觉得自己应该破罐破摔，他爱怎么样就让他怎么样，一边又觉得，这是她的男人，她难道没有资格决定他的去留แ？
他的态度是陆远菱从未听过的冷淡，心里一刺，抿唇道：“仰止，你非要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吗？”
于是她们私下里都很好奇，是什么美若天仙倾国倾城的人儿能让男人舍得花费这么大的手笔？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她猛地打掉他的手，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转身就裹住了被子，“你好烦啊……烦死了……”
但她却发现那个英俊卓绝的男人一边面色沉郁地训斥着床上的女人，一边却又在用手有意无意地挡着她视线里血肉模糊的伤口，甚至到了最后，还紧ู蹙着眉头冷声对她说：“疼就喊出来。”
陆仰止动手毫不留情，唐季迟只看到眼前一阵黑影，速度快得惊人。
唐季迟收起和蔼的笑脸，表面的风平浪静下，隐约透出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道：“我女儿虽然不是什么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也远远轮不到外人来给她委屈受。叫他趁早滚过来，我没多少时间和耐心。”
可是她没有。
墨岚收了笑，望向他怀中闭目养神、不问世事的女人，轻易就能ม读出她的疲倦和伤心。
唐言蹊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皱眉，“你……”
“不过你来找我，让我很开心。”男人认真看着她，“左ุ不过你知道我真正想从他们手里要的是什么，如果你能直接和我谈，这件事会简单很多。”
他从他们手里要的是什么。
女人的指甲无声扣进了掌心。
那不是再明白不过么เ，他要的就是她。
“是你先来我父母的地盘上闹事的，陆仰止。”女人眼神冰凉的看着他，好像要把他英俊的影子冻结在目光之中，“我既然是来算账的，就不可能只算我欠你的。还有，你欠我的。”
男人胸膛微微一震，高挺的鼻梁里半晌溢出一个鼻音，“嗯。”
“我是欠了你很多。”他这样说，嗓音低低的，沉甸甸的。
“所以我为你付清医药费，你滚出我的视线。”她道，“我们两清。”
陆仰止看了她好一会，岑薄的唇扯了扯，露出一个不是笑的笑，“听起来好像是你吃亏了。”
他欠她的那些，拿命来还都不够。
她竟然说要两清。
“你误会了。”唐言蹊漠然启齿，那眼神让陆仰止忽然如坠冰窖，他几乎在她眼睛里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冰雪，那么冷，那么寒，那ว么空旷，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这是我开出来的条件，前天在悬崖上——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死在那。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我答应和lancelot结婚而已，所以你对我的营救，未见得是真的营救。你想拿它来换我对你的感激，没问题，我感激你，但你若想拿它来得寸进尺交换什么其他条件……”
她忽然弯了唇，笑了，“我也可以收回这份感激，反正我从来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人，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陆仰止沉默了，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沉了。
是，现在是她说了算的时候。
她高高在上可以施舍给他一份感激，也可以高高在上对他自以为是的付出视而不见。
谁让他爱她。
谁让，他对不起她。
如今所有的主动权都在她手里，终于也到เ了他拿她一丁点办法都没有的时候。
“我让你滚出我的视线和我两清，不是因为我真的宽容大度想原谅你。”仿佛是嫌方才一刀捅得不够深，女人又云淡风轻地拔出刀柄，往相同的地方更用力地扎了进去，“只是我见了你就不好，所以不想见了。”
只是我见了你就不好——
不好到，她愿意用他对她所有的亏欠和即将给她的补偿，来换一个眼不见为净的机会。
陆仰止不是没想过她恨他入骨。
可是当这份恨意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时，他还是觉得一阵眩晕，心脏绞痛痉挛得厉害。
她不爱了，不怨了，那么多恩恩怨怨她都可以不计较了，就只为ฦ了能让他从此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到เ底，是有多么不想看见他？
“言言。”他说着话，沉沉的嗓音好似被什么拨动，在风里摇曳着，“我能给你的，绝对比我从此消失在你的世界里要多很多，你知道的。”
“我知道。”唐言蹊点点头，“陆总何许人也？富可敌国，只手遮天，嫁给你就是嫁给金山银山——”
“不是那些。”男ç人声音粗嘎地打断她，在她怔然的脸色中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太暴躁了，硬生生压下了心头的戾气，薄唇吐出三个字，“我爱你。”
他说：“我爱你，我可以给你我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