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拾起来,想要杀陆远菱的那把枪。
而他误会了她这么多年,误会她当年认罪是去替墨岚顶罪——怎么会呢,她甚至不知道在背后捅了她一刀的人是墨岚,又何来替他顶罪一说?
她不至于对自己亲生女儿的儿子下此毒手。
唐言蹊面无表情打断他,“你拖延时间的手段可以高明一点吗?”
唐言蹊早ຉ有预料,讽笑,“为什么要除了这个?这个不行吗?还要我退而求其次地选个别的?”
方才车子完全颠倒过来,把她和墨岚两个人都压在下面。
她心里陡然沉静下来,闭着眼,伸手抱了上去,嘴角噙着笑,眼里却流出眼泪,“看来老子今天是真的要跟你一起死在这了,墨岚。”
陆远菱早料到陆仰止迟早会回来,也迟早会知道那ว一切。
那冷淡的眼神无疑是一桶凉水,容鸢咬着唇看向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该死的,谁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不要管它!”
“别再挣扎了,没用的!”陆远菱接过旁人递来的水,喂到她嘴边,“配合一点还能少受点罪!”
“你话太多了。”陆仰止终于出声呵斥住了她的咄咄逼人,黑眸里迸射出几分厉色,“滚下去,这里没你的事!”
那种紧张几乎是从血骨里沁出来的,她感觉得十分清晰。
见她过来,连沙发垫都特意换了块软的。
唐言蹊的目光掠过他肩头的绷带,淡淡开口:“不用,我自己能走。”
她穿着一条布料稀少的睡裙ำ,身上还有湿漉漉的痕迹,像是刚ธ从水里捞出来的,七扭八歪的倒在沙发旁边,面颊嫣红,眼神迷离。
陆仰止却比她还执着这件事,“酒店而已๐。”他摸摸她的长发,面无表情,“又不是送她去死,有什么舍得不舍得。”
年轻男人英俊的眉宇间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滴水不漏的沉稳,“没有带在身上,唐先生如果想看,明天我差人送过去。”
寻常人家都是母亲比较善解人意,相较而言父亲疏远一些,唐言蹊的父母倒好,母女之间一见面分分钟像是要擦出刀光剑影,还需要父亲来开解。
用“很多”来形容,也算是十分含蓄了。
“我不用你当牛做马。”病床上的女孩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皱了皱眉,红着脸小声道,“你们……陪着我就好了。”
他怎会怀疑她的心。
而且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已๐经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女人还是那副平静的调调,无波无澜的,听不出情绪,“陆仰止,他们的目标是你和庄清时,如果你现在不带她出去,一会儿被更多的人追上,我就帮不了你了。”
唐言蹊的皮肤偏白,肤质很好,却有些轻微的疤痕体质,再加上还怀着孕,稍微一丁点压力施加在她的皮肤上,都能留下深深的红印。
细白的手指紧攥,呼吸沉沉往下落,“我……”
她谜团重重的身世还没做一个交代!
从枪林弹雨中匍匐而过,饶是镇定如陆仰止也出了一头冷汗,绷紧了嗓音看着身后所剩无几的弟兄们,大喝:“人太多容易暴露目标,散开!我进地牢想办法营救人质,你们——”
那ว女人却逞强的很,受伤也不耽误工作,他为了这事已经和她发了一下午的脾气。
顾况沉默下来。
傅靖笙抱着暖水袋稍微平静下来,眼皮却不知怎么,还是跳个不停……
墨岚淡淡睨着她,“言,世间没有哪个父母对自己的孩子能ม狠心不闻不问的。”
“暂且先控制着她,别让她出事。”
所以,还是要走的。
傅靖笙合了手中的杂志,捧起佣人刚换了水的热茶,“聊了一下午,累了,我让她回去休息。”
唐言蹊换了个姿势躺着,手抚摸着小腹。
陆远菱捂着脸,眼里升起一分希冀,“仰止……”
陆远菱望着这一幕,月眉微不可觉地蹙了蹙。
唐言蹊撇过头,不轻不重地避开了他的吻。
“这就回去了?”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冷不丁地开口。
唐言蹊单手攥着他的衬衫衣领,轻笑,笑得却很空洞,“你知道我在你来之前,想的是什么吗?”
“言言!”被打得头脑一阵晕眩的男人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床上快要跌倒的女人,“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到了哪里了?”他攥着她通红的掌心,眸光深霭,“手疼不疼?”
陆仰止猛地扯住了他的衣襟,“你再说一遍。”
男人胸膛狠狠一震,眸间的漆黑如同被什么打碎的墨玉,她让他走,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抓紧她的手臂,“言言,你什么意思?”
她一步步迈向她,迈向一条决然的路。
为什么庄清时前阵子还好好的,突然就精神崩溃了?
每次圣座和大小姐一说话,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刀尖乱砍,气氛紧张得下一秒仿佛就要核能爆炸,遭殃的全是他们这些无辜百姓。
“你以为你是凭什么坐在这里?”江姗对她这散漫放肆的性格真是越看越来气,“前段日子你要养身养心,好,那我不逼你。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你就算怀个孩子都该有个样子了吧?”
提到“孩子”两个字,年轻的女人脸上状似无物的轻薄之色突然就绷住了。
笑容,也凝固在嘴角。
江姗亦是攥了攥手指,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有些懊恼,却也收不回那些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议论你的?我告诉你,江家人走到哪里都不能给人看笑话,你最好收拾好东西乖乖跟我过去,否则——”
“否则你就要把我从江家赶出去吗?”女人头也不抬,单手把玩着桌子上的钢笔,长长的睫毛在她褐色的瞳孔里落下阴影,美不胜收,却似裹着窗外的料峭春寒,让人颤栗。
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江姗是亲眼目睹了她的成长。
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她身上生根发芽,哪怕是坐在椅子上低头不看任何人,也能把那ว摄人心魄的压力传递到เ每个人心里。
这才是她的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这才是她江家的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儿。
她柔和了下脸色,不想再和她硬刚ธ,尚算好脾气地劝道:“你既然得到了江家的庇护,就要为江家做点什么เ,不是吗?”
女人将钢笔插回笔筒里,捏着眉心轻笑了声,“我记得该做的我都做过了,当时你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这下子轮到江姗下不来台了。
当时,她确实说过——
只要你以庄忠泽亲生女儿的名义取出锁在瑞士银行里的证据,帮助国际警察破了那ว桩案子,还天下一个太平,那么我便助你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再也不被庸庸世俗和你不想看到的人所扰。
是啊。
她能怎么样呢。
她记得那天她在海边彻底晕了过去,在医院醒来时,第一幕见到เ的,却是双方对峙。
整个医院都被陆家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仰止像着了魔一样,要带她走。
那ว时她别无他法,如果不接受江姗的条件,大概ฐ那个男人会变着法地纠缠她一辈子。
唐言蹊是真的厌倦了那种生活,甚至想一想就觉得心口绞痛,从心底滋生出那些咬牙切齿的阴暗的戾气,让她几乎无法直视过去的几年时光。
她压抑,像个溺水的人没办法正常呼吸,她想,倘若每日和那个ฐ男人生活在一起,她会忍不住对自己动手,忍不住,以伤害自己้来填补心底的罪恶。
江姗到底还是把她留下了。
在欧洲,谁也无法压她一头,只要她认为值得,且下定决心去做。
——这一次,她就下定决心不肯再让她跟陆仰止回去。
事态一度紧张到了两军对垒,恨不得要直接开火的地步。
那几天的军事新闻每天都在解码这场谜一样开始的对峙,可是谁都不知道向来中立的梵蒂冈国为什么忽然之间有了军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军队,会和远在东方的陆家干了起来。
唐言蹊就是少数清楚来龙去脉ำ的人。
换了从前,她可能会妥协,可能会让江姗不要为了她大动干戈。
而现在,她却不想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