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管事及掌钥๓女四人倒是没论到太后这一笔里,只以奴大欺主,收受贿赂,私自交通为名杖杀了。然而这也只是对外说的罪名,长信殿那边却不是这么说的。
苏恒的废后诏里有一点确实说对了,我并无关雎之德。
我猜想郑妈妈也差不多该来了,便接话道:“让她直接去寝殿见我吧。”
清扬又道:“倒是娘娘气血两虚,前几日才昏厥过。这半夜折腾,又可能见血光的事,还是远着些吧。像今日,万一刘ถ常侍没接住,可怎么得了?”
然而太后已๐发了脾气,我一开口必然就是“犟嘴”,便只默默的重新跪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我脑中才映出他的话语来:“……在想些什么?”
我说:“今夏的供奉,按说该四月十五发下来的。如今还没发……”
我不觉就笑出来。我自己棋艺拙劣,每每看苏恒落子都觉得云里雾里,然而看韶儿这么เ认真,又有些好奇,便上前坐在他身侧,看他下。
我笑道:“有这么好的,不早拿进来。”
便只理了理衣襟,静静的等苏恒过来。
韶儿道:“我不叫,皇祖母就生气。她生气了,我也没有叫。后来父皇就去了。”
我说:“清扬,坐下一起吃。”
就是苏恒,这回也必然要正面跟太后对上。
马车一时还没有备好,我等不及,便要先走。
我忙把头叩下去,静静的听他说。
我不明白,他已๐疑心我要杀他了,为何还能若无其事的将话拨开。
他面上寒气散去,已换了一派慈父面孔。将韶儿抛起来再接住,放到自己้肩膀上,韶儿咯咯的笑起来。
我便拦了她,问道:“韶儿呢?”
我不由就有些头痛,“可以再哭一小下。”
而后便有些烦躁。
我身上一时火烤般烫,一时又冰冻般冷,却又像是仍颠簸在船上,触不到实地。恍恍惚惚间,当年往事一幕幕涌进脑海,抹不去、避不开。
红叶笑道:“这就是现世报了。”
我托了他起来,命青杏儿将新衣服取来,抖开来给他看,问:“好不好看?”
用过早膳,我灌下两碗滚烫的姜糖水,而后蒙了被子睡觉。可惜才躺下,便有人通禀说刘碧君来了。
我说:“去端圆子吧。”
春铃儿麻利的应下,脚步轻快的去了。
回话的道:“奴婢猜着大致是满意的,皇上见了好些人,一直都笑着……就是在樊城那边,说是太破费了。”
眼前景物渐渐有些晃,耳朵里也起了杂音。头上的饰物连带身上的衣袍也沉重起来,我知道自己差不多要撑不住了。
红叶便吩咐青杏儿去了。又对我说:“娘娘今日看着容光焕发。”
——哥哥送的虽只有枣子核桃苹果脯,却让我知道了这个ฐ信儿,已๐经很合算。
我说:“应该的。”
就让她们都努力去争吧。
她打量了我一番,道:“气色还是不好,瞧你这病养的。”
我褪去外衣,在他旁้边躺下。他拽着我的衣服,小心的蹭到我怀里,冒出头来。
我记得上辈子这些话她收葡萄似的一嘟噜全向我倒出来,越说越愤懑委屈。这次却能按捺住,可见我神好起来,她心里也能ม稍稍撑得下去了。
太后瓮声瓮气的道:“不过就是拖着日子罢了。”一面又咳嗽ณ起来。
我说:“太医呢?”
太后没有理会。
吴妈妈便接口道:“回娘娘的话,太后娘娘让他们回去歇着了。”又道,“太后这边总不见起色,他们也劳了七八天了。”
我说:“要不然换个大夫看?”
太后目光便一动,才要跟我说话,便见刘ถ碧君擦着下颌的水珠,过来跟我见礼。
太后便转了注意,笑道:“不是说了,玩你们的吗?”
刘ถ碧君面色桃花瓣似的粉红,一如既往的羞涩模样,道:“太后娘娘又取笑碧君了。”
太后便转向我,道:“我病了这么เ些天,她劳照料,也累็着了。”
我便也对刘碧君笑道:“妹妹辛苦了。”
刘碧君面色越发的红,垂下头来,讷讷的道:“应该的,不比皇后娘娘辛劳。”
太后脸色便有些不好看。我只当没发现,也道:“应该的。”
刘碧君虽曼妙窈窕,灵敏上却还欠缺了些,那ว些水又大半是往她身上招呼的,因此衣服湿了不少。纱衣原本就薄透,沾了水越发的若隐若现,衬着她白玉似的的肌肤,令人心荡神移。
我便笑问:“陛下今日来过没?”
太后便往后仰了仰,眼中ณ冷嘲一闪,道:“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又念着了?”
我说:“也没有。只是——虽说入了夏,早晚却还凉,碧君妹妹湿了身上,这要被风吹了,万一受了凉也跟在病道,那就不好了。”
刘碧君忙福身道:“臣妾进屋换身衣裳。”
太后一把将她拉住。
风过庭院,刘碧君果然就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而后又打了个喷嚏。我见犹怜。
奈何好心被当了驴肝肺,我便笑着转开了目光。
外间玉兰树上的便有两三只蓝尾巴的喜鹊跳上了枝头,唧唧喳喳鸣叫起来。
女上前通禀,道苏恒来了。
刘碧君便有些讪讪的,却只能起身,随我一道出迎了。
苏恒自然知道我在太后跟前伺候,见我迎出来,也只是一笑,便托住了我的手腕,道:“不是让你歇一日吗?”
我说:“觉得身上不那么เ重了,便来看看。母后这一病七八日了,令我忧心。”
苏恒沉默了片刻๑,道:“会好起来了。”
我笑而不答,道:“进去吧,母后等你也有些时候了。”
我辛辛苦苦来伺候太后,苏恒当然不会挑这个时候跟刘碧君浓情蜜意,甚至不曾看她一眼,便携了我进殿。
太后这个当娘的,对苏恒的了解还比不过我。可惜了刘碧君受这一场冻。
太后这会儿已进了屋,我与苏恒进去的时候,四下里已经一片静悄悄的了。殿里黑沉沉的帏帐用黑色闪金的穗子系了,中间空出高阔的正屋来。太后的床便在帏帐后面。
那床比椒房殿里那张还要大些,靠里的那侧有一个古色大厚梨木柜子,还是太后在樊城时用的旧物。柜子顶上一只鎏金的炉鼎,里面燃着檀香,有小女踩了梯子那钳子换炙片。
太后就在床中央,掩着嘴低低的咳嗽。
苏恒忙上前帮她捶打,道:“母后咳嗽ณ着,便不要叫人燃香了。”
太后道:“我这一屋子药气,不点了香熏一熏,连嘴里都是苦的。你们本来就不爱来,我再不把屋子收拾好了,没的讨你们嫌弃。”
苏恒苦笑道:“母后又刻薄儿子了。”
太后道:“我不刻薄你,你今天就留下来陪陪我老婆子吧。”
苏恒略一犹豫,还是道:“儿子从命就是。”
太后又侧头去看刘ถ碧君,刘碧君忙一屈膝,道:“臣妾看看茶水去。”
太后见她走远了,才回头对苏恒道:“她是个懂ฦ事的,怕我躺着无趣,想尽办法逗我——你可还记得,每年上汜节,族里老人便折了柳枝蘸水,给你们祓邪祈福?”
苏恒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太后便笑道:“她们便蘸了柳枝玩水呢,瞧她身上湿的。”
苏恒道:“母亲喜欢,多玩几次也无妨。”
太后道:“我是玩不动了。”说着又咳嗽起来,“当年那ว么苦的时候,也没忘记上汜节带着你们兄弟三个,加上碧君和君宇,一起到河边踏青去。如今日子好过了,我也老了……”
苏恒便有些愧疚,道:“太医呢?不是让他们在长信殿伺候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