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立无奈地说：“我还当刚刚开始呢，怎么就结束了。”
何天亮说：“我知道我错了，您老也得理解我的难处，谁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送给别人？我这也是被逼得没法。您要是能ม帮我，我感谢您辈子；您要是不能帮我，就冲您骂我这通，我也感谢您辈子。”
冯美荣苦涩地笑笑，临出门又对小草说了句：“您多费心了，我谢谢您了。”
小草说：“迟早有这么天，早点准备，省得到时候手忙脚๐乱。”
三立坐在旁看着这幕，悄声对何天亮说：“小草拉拢人真有套。”
放了电话，小草问：“你们干的不是什么好事吧？”
厨师老王在外面呼唤着。何天亮怕惊醒小草，不敢应声，可是小草被惊醒了，本能地拉过被子遮住了身体。何天亮气得要骂老王，小草按住了他的嘴，悄悄对着他的耳朵说：“告诉他我回家了，今天不开张了，放天假。”
何天亮说：“今天倒没啥事了，就等道士的电话。”
三立沮丧ç地说：“当时我只顾了抛股提钱，等忙乎完了想起来的时候，他已๐经不见了。不过也没关系，他也常去股市，虽然他老在大户室呆着，真的要感谢他，还是能ม找着人的。”
道士愣怔了下才说：“数个屁，我当初给你就没想着你能ม还，所以才说算入股，没想到你还把这档子事当真了。好，下午我请你们下馆子，晚上再去活动活动。哎，我记得是五千块呀，怎么成了六千了？”
何天亮知道这是穷作戏的事儿，凭这挣不上什么钱，到时候表还得还回来，钱还得退回去，就说：“成了，您自己挑，看上哪块拿哪块。”
小草说：“你胡说八道，我跟他爸他妈都是平辈，要是他们把我叫姐姐，那我不是得把他们两口子叫叔叔阿姨ถ了吗？”
何天亮实实在在地说：“他真是这么说的，我倒没有见到เ什么副局长。即便是人家在那儿，哪能让我们见着呢。”
何天亮无奈地把钱装回到เ衣袋里，看着宁宁背后跳跳的红书包，怅然若失，百感交集，泪也忍不住涌了出来。
三立见何天亮不吭声，也以为小草是跟何天亮商量好了的，就顺着道士的话说：“我跟你们样吧，怎么办你们定，我没意见。”
黄粱噩梦真的怕了，他断定这个瘸子是个敢杀敢打只图时痛快不计后果的杆子，如果自己真的不按他们划出的道儿满足他们的条件，自己这条腿肯定得变成瘸的。他是肉杠，过去靠弄伤自己来诈别ี人的钱财，可那是自己้设计自己，欺欺膘子还可以，要他真的变成瘸子，他立即成了包，“扑通”声跪倒在地，拉着哭腔对道士哀告：“大哥，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看在出来混都不容易的分儿上，你们放我马，少要几个ฐ行不？”
两人说说笑笑地到了政和路。政和路五六百米长的街筒子里排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店和饭馆。大江南北，各省各地的吃食真真假假都有在这里亮相的。不过这条街最出名的吃食还是西北羊肉，烤羊羔黄焖羊肉清汤羊肉孜然爆炒羊肉涮羊肉似乎西北各民族的聪明才智都集中在这里从羊身上争高低。何天亮跟小草沿着食街走了圈，想找个清静些的饭馆，可是，冬日天寒，吃羊肉正是季节，又刚好是吃饭时间，家家饭馆都是宾客盈门，生意十分火爆，时居然难以找到เ比较满意的去处。
女子笑笑说：“我从来不骗好人。”说着从兜里掏出紫红色的小钱包，从里面拣出三块钱给了何天亮。
晚饭后是何天亮的闲暇时间，这时候他便可以端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冲杯茶，点上支烟，让天的疲劳和辛苦随着夕阳的余晖慢慢消散在暮霭之中。不时有住在旅馆里的客人从他面前经过，有些熟客就跟何天亮打个招呼，有的还站下来跟他聊几句。
道士说：“干我们这行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然还怎么混。”
何天亮是在出事的第三天从家里被逮捕的。出事后他没有去上班，也直没有走出家门半步。作为男人，蒙受如此奇耻大辱，他无颜面对同事朋友，没有勇气面对无聊的劝慰好奇的目光和廉价的同情。那三天，他躲在家里守着宁宁，谁来敲门他都不理不睬，专心致志地为宁宁和他自己做饭。狂躁与暴怒消退之后，代之而来的是极度的消沉与感伤，下步应该做什么他没有去想，在那种情况下他已经丧失了谋划未来的能力和心情。
肖大爷又字句地重复了遍：“白国光死了。”
何天亮心里“忽悠”下：“什么？白国光死了？”他的脑浆好像凝成了固体，脚底下软绵绵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这是真的，检察院批捕了他。逮捕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死在自己的卧室里，据初步检验，是中毒死亡。”
这太出乎意料é了，何天亮在自己腿上掐了把，让自己从混乱中清醒过来：“是畏罪自杀吗？”
肖大爷说：“是自杀还是他杀目前还不能ม确定。”
何天亮喃喃自语：“他怎么就死了呢？像他那种人不至于胆小到这种程度呀。”
肖大爷说：“小何呀，你这几天不要外出。我估计检察院还要找你了解些细节。你定要有说有二说二，实事求是，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况都讲出来，配合检察机关搞清情况。”
何天亮答应着。小草在旁见他神色不对，连连用手捅他，轻声问：“怎么了？”
放了电话，何天亮对小草说：“真想不到เ，白国光畏罪自杀了。”
小草倒没有像他那么吃惊，说：“他不自己้死就得被人枪毙，我看他自己死了倒好受些。”
何天亮略带遗憾地说：“他这死，可能ม案子就没法审了。”
小草问：“他是怎么自杀的？上吊？跳楼？服毒？”
何天亮说：“是服毒。检察院去逮捕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死在自己的卧室里。”
小草怔，迟疑不决地说：“天亮，检察院不会怀疑是你杀了他吧？”
小草的话让何天亮感到像被狠狠刺了锥子。他忽然明白了，白国光死，他自己很可能会被纠缠到这桩人命官司里面。不管白国光这个人怎么เ样，终究人命关天，他跟白国光的新仇旧ງ恨是明摆着的事，白国光他们的犯罪证据又是他闯到白国光的住所用非法手段拿到的，白国光这段时间疯了样到处找他这切联系起来看，检察院如果不把他列入重点嫌疑反倒不正常。
“你别愁眉苦脸，倒好像你真的杀了白国光似的。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起码我跟宁宁能证明你这几天直跟我们在起，没有作案时间。”小草见何天亮有些心神不宁，就故作轻松地宽慰他。
何天亮长舒口气说：“我哪里愁眉苦脸了，我是想如果我真的杀了姓白的也算够本，可是我没有杀他。如果因为ฦ这让人家关起来，白国光这小子在阴曹地府肯定得笑破肚子。”
小草说：“再笑破肚子他也是在阴曹地府，咱们可是在人间阳世活得好好的，行了，别想这事儿了，该干啥干啥去。”
何天亮说：“我答应了肖大爷，要到河西区检察院自首，已经好几天了，再不去就好像有意拖着了，今天我干脆把这事儿办了。”
小草说：“那ว你等等，我把这儿的事安排下陪你去。”
何天亮不愿意把她牵涉到这桩不光彩的事情里面，就说：“你别去了，刚刚重新า开业，事情多，你在家顶着。”
小草说：“那不行，你去我非得陪着不行，万你让人家扣住了我也好找人打捞你。”说着就跑出去喊厨子叫小工地连续下达了几十条指示，然后回到屋里给何天亮找出西装，让他换上。自己也找出套裙ำ装，穿好了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了阵儿。
何天亮说：“又不是走亲戚上舞会，穿这么讲究干吗？”
第六部ຖ分第三十七章2๐
小草说：“就得穿得齐整些，人靠衣装，佛靠金装ณ。肖大爷不是说你是好人犯错误吗，咱们就得让人家看就是好人。”
何天亮说：“如今穿得越好的人就越可能是坏人，好人哪来的钱穿好衣裳๙。”嘴上这么说，还是依照小草的吩咐系上领带，穿好了西装，小草又扯扯领子揪揪袖口替他整理了阵儿，两人才出门打车朝河西区检察院奔去。
路上两个人说说笑笑，可是谁心里都明白这是强装ณ出来的轻松，终究是投案自首，最终落个什么结果他俩谁心里都没底。值得安慰的是他们自觉问题还不算特别ี严重，后果也不算特别恶劣，估计自首后回家的可能性还是大大的，所以虽然忐忑不安，面上的欢笑倒还能装ณ得出来。
河西区检察院跟东方铝业公司相距不远，何天亮这才明白为ฦ什么这桩案子由河西区检察院办。检察院好进，门口虽然也有值班的，却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他们进去看门的就好像没有看见他们样，连问都没问声。进了检察院的办公楼，楼的门厅里竖着块牌子，上面七七八八标明了各个部门的名称和房号。何天亮跟小草研究了半会儿，也弄不清投案自首该找哪个部门，他们沿着走廊巡视了圈，有的屋门开着，有的屋门关着，走廊里也不时有人走过，可就是没人理会他们。从楼到เ三楼ä转了整整圈，他们也没有打定主ว意找谁自首。小草忽然想起来，查封他们账户的是检察二室，就对何天亮悄声说：“咱们干脆直接找办案的检察二室去吧。”
何天亮悄声说：“不行，咱们告的就是他们。那帮人肯定对咱们肚子气，躲还躲不及呢，哪能往他们手里送。”
小草说：“那你说找谁？咱们总不能在这楼上逛整天吧。”
两人正说着，恰好经过挂着“检察长”三个字的办公室。何天亮心里横说：“直接找他们头头，该怎么着他肯定知道。”说着也不等小草同意就敲响了检察长办公室的门。小草想拦也来不及了，只好听天由命。
里面的反应非常及时，何天亮刚刚ธ敲了两声，里面就应声了：“请进。”
何天亮闭目凝神深呼吸，平息自己的紧张。检察长的门从里面拉开了，个ฐ戴金边眼镜的黑胖子惊愕地看着他们两人：“你们找谁？”
何天亮连忙说：“请问您就是检察长吗？”
黑胖子点点头：“是呀，你们有什么事？进来说。”
检察长走路风快，转身疾步回到เ办公桌前坐定摆出了听他们说话的姿态。这位检察长是个急性子，何天亮暗暗给黑胖子检察长下了判决。
“说吧。”
何天亮跟小草刚刚坐下，检察长就开始催促他们。何天亮暗自好笑，看样子自己猜对了，这人真是个急性子。
“我是来投案自首的。”何天亮硬了头皮说出了这句话。这句话出口，他觉得浑身好像下子轻松了。
“自首？自首什么？”
“我叫何天亮，是天亮餐饮服务中心的总经理，我跟东方铝业公司做生意的时候”
他刚说到这里，检察长就问：“你是不是来找二室封你账户的事儿？”
何天亮说：“不是，那件事已经没事了，我是来自首的。”
检察长说：“不就是你给东方铝业公司供销处长几万块钱，那位处长全都上交给纪委的事吗？”
何天亮还没来得及主动交代问题，话全让检察长说了，自己反倒没话可说了，只好点点头：“就是这件事情。”
检察长又问：“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何天亮摇摇头：“没了，我就这个问题，没有别的问题。”
检察长用下巴颏儿点点小草：“这位女同志跟你是起的？”
何天亮说：“是的。”
小草插了句：“我是来给他作证的。”
检察长的黑胖脸上挤出了丝勉强能算作笑容的表情：“你们这样做很好，积极主ว动协助检察机关的工作。”他拿出烟来抽出支叼到嘴上，忽然反应过来，又隔着桌子扔给何天亮支。何天亮伸手接住，正要点，小草捅了他杵，何天亮就没敢点。检察长接着往下说：“说实话，我们过去办的都是收钱的，这送钱的嘛ใ，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办过。况且你送的钱人家又没有收，说是行贿吧，又没有成为事实，你属于个体户，送的钱来路也没有查出问题，咳咳咳”咳嗽了几声，检察长才又往下说，“所以说，这个嘛，你主动来交代的问题嘛，先这样吧，再有什么事情我们去找你。你干个体也挺不容易，以后要合法经营，别想着靠这种手段拉生意，害自己不说，弄不好也害了别人，你说呢？”
第六部分第三十七章3
何天亮听他的话非常费劲，小草又捅了他杵子，何天亮不知道她捅自己是什么意思，当着检察长的面又不好问，小草见他没有反应，只好直接说了出来：“检察长，您是说我们没事了吗？”
检察长说：“这个ฐ嘛，也不好说。反正你们来了就算是主动交代自己的违法行为吧，也别说什么自首不自首了。你们还是先回去吧，还是那句话，今后定要合法经营。”
这回何天亮听明白了，连忙起身说：“检察长您是说我们可以回去了？”
检察长连连点头：“对呀，你们可以先回去，这件事情我们已经给东方铝业公司下结论了。那位销售处的张处长可是个好同志，你们也得感谢他，他要是不把你们给的钱原封不动地交给上级，这件事可就真的成了案子了。也好，办案办出个廉政典型也算是成绩。”
听了这话，何天亮心里彻底轻松了。小草赶紧ู拉他起来：“检察长那我们就不打搅您了，今后我们保证再也不做这种犯法的事情了。”说着也不等检察长答应，拉了何天亮就走。
出了检察院的大门，何天亮长出了口气说：“可算是又见天了，我还真怕让他们给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