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亮费力地解释：“你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做很困难的事情，他不能脱身来看你，可是他时时刻刻都在想念你。”
大家都没有说话。何天亮也在心里暗暗计算自己能拿出多少钱来。他从监狱里出来有五百多元，加上后来挣的，刨掉日常开销掉的，估计能有两千来块，于是他当即说：“我能拿出两ä千块，这是我的最大能量了。”
道士看看何天亮，到底该开个什么价，他不好自作主张。何天亮也没想到道士把事情引到เ经济赔偿上来，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
何天亮说：“我知道我像谁。”
何天亮这才面对面看清楚，这个ฐ女子年龄不过二十来岁，长得眉清目秀，圆圆的苹果脸上红是红白是白，十分俊美，难怪那人会上她的当。他在心里猜测，她来擦皮鞋是个由子，她天才挣几个钱，哪里舍得花钱擦皮鞋，不过就是看在刚才自己้给她解了围的分儿上，来照顾把自己的生意。
“干，咋能不干呢。”
道士卖完手里的秘诀，又吆喝道：“哪位朋友愿意和本人当面切磋，本人将在近期公开传功，面对面传授。”说着又掏出沓小纸片：“这是本人身份证的复印件。有愿意当面听本人讲课的朋友，明天下午两点整在红星旅社会议室集合。这身份证复印件就是门票，上面有我本人的签名，每张入场券四元，有愿意来的请购买明天的入场券่。”当即又有人开始掏钱买他的入场券่。
妻子冯美荣慌乱中ณ抓过条内衣捂到脸上，躯体的白肉和腿间的阴黑袒露着对他的羞辱。夫狼狈不堪地套上背心，背心正中ณ印着个大红的“奖”字，已经羞缩成干辣椒样的丑陋物件悬吊在胯间晃来晃去。他看清了，男人是他们厂的党委副书记白国光，个经常坐在台上给他们作报告的人。何天亮每次跟他碰面时都要尊敬地称呼他声“白书记”，而他也总会很谦和地冲何天亮点点头。
肖大爷双眼睁问道：“他真这么说？你见没见到那个分管治安的副局长？”
何天亮实实在在地说：“他真是这么说的，我倒没有见到เ什么副局长。即便是人家在那儿，哪能让我们见着呢。”
肖大爷看了看四周的人，夹了口红烧排骨慢慢吮着上面的肉汁，说：“那里有没有你的朋友？我看你的交往很广嘛。”
何天亮指了指正在聆听道士吹牛的黄粱噩梦：“那个长得挺彪的叫黄粱噩梦，以前是靠砸肉杠混饭吃的，现在是大都市娱乐城的保安，今天是奉了白国光的命令来专门恭贺我们开业的。”
“白国光为什么要给你贺喜？”肖大爷问道，但是他的表情却并没有显示出丝毫的惊讶。
何天亮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他是什么เ意思，在今天这种场合又不能拒绝，再说那个黄粱噩梦跟我还有点交情，也不好让他下不来台。”
“黄粱噩梦是什么意思？”
何天亮把黄粱噩梦的来历讲了遍。肖大爷哈哈大笑，说：“这个绰号倒真是难得，也真亏有人能ม想得出来。”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说，“来，咱们先不管是黄还是白，干了这杯最要紧。”
这时候小草凑了过来，及时给肖大爷跟何天亮的杯子里面斟满酒，何天亮给肖大爷介绍：“这是我们中心的管理人员，叫小草，也是股东。”肖大爷认真观看小草，就像是导演在筛选主角，然后点点头，就像顾客决定购买件商品，举起手里的杯子说：“小草，名字很好，有首歌曲的名字就叫小草，你会不会唱？”
小草说：“当然会唱，可是我的名字跟那首歌没有关系，我有了这个名字的时候，那ว首歌还没有出生呢。”
肖大爷说：“不对，不但你跟那首歌有关系，而且我们都跟那首歌有关系，因为ฦ我们都是小草，是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没有人知道的小草，草民嘛，就是这个ฐ意思。喔，小草，这个名字我很喜欢，来，干掉这杯，为了小草。”说着也是口喝干了杯里面的酒，还把杯底朝小草亮了下，表示自己没有藏私。小草也喝干了杯里面的酒。
小草说：“肖大爷，您跟我们可不样，您是当过大官的，是大树，我们才是小草。”
肖大爷说：“准确地说我以前当过几天领导，现在退下来了就是平民，就是小草。人要是光会当官不会为民，就是废人个。”
小草说：“肖大爷您就是既能当官又能为民，来，为您当好老百姓干杯。”
何天亮见她面色绯红，怕她高兴得忘乎所以喝过量，告诫她说：“行了，别ี再喝了，这些事情还都得靠你照应呢。”
肖大爷拉拉何天亮说：“你别管了，小草不是自己照管不了自己的孩子。”接着悄悄说，“这个精丫头，喝的是白水。”
何天亮半信半疑，说：“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肖大爷说：“用眼睛分辨白水跟白酒，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透过酒杯看对方แ的手，手的边缘不齐整的就是白水，手的边缘齐齐整整的就是酒。”
这时候，已经开始有人酒足饭饱告辞了，何天亮连忙起身把客人送到外面。
“有句俗话叫鸡蛋不能全放在个篮子里。你除了这个店以外，还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还要继续擦皮鞋？”肖大爷问。
何天亮说：“该擦还要擦，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擦皮鞋有什么不好，反正就是挣钱呗。”
肖大爷说：“你这种擦皮鞋的精神还是很可贵的。我看你最好还是再干点别的，也算是增加收入来源嘛。我也该回去了，出来时间太长了回家还得过老伴那关。以后有什么事情或者遇到了什么เ困难尽管来找我，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的我会尽力帮你的。”
送走了肖大爷，小草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说：“何哥，今天收获不小，我们开业花了四千多块钱，你猜猜我们收了多少钱？”那ว些前来贺喜的人或多或少都要送上个ฐ红包，这是习俗，宝丫就地当了收贺仪记账的先生。
看到小草兴奋的脸犹如盛开的红牡丹。何天亮精神爽，故意逗她：“收多少我还能不知道，五千块钱，不但没赔还赚了千多，对不对？”
小草娇嗔地“哼”了声：“你也太小家子了，还差两百块就整整万。”
何天亮说：“这样吧，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些钱都是人情债，迟早得还的。咱们不是钱紧吗？还是放到เ手里当流动资金吧。”
第四部分第十八章1
柳树的枝杈被染上了生机勃勃的嫩绿，第场春雨淅淅沥沥下了夜，第二天早放晴后的太阳格外精神，把世间万物照耀得分外鲜明清亮。这本应该是令人愉快的天，然而何天亮的内心里面却像是蒙着沉重的阴霾。昨天晚上，小草把开业几个月以来的经营状况给他详细说了说。中心开业以后，生意确实挺好，刨除税收卫生费治安管理费城市建设费山区建设基金绿化费小区管理费还有人员工资等等，每个月还能有三四千块钱的利润。
何天亮听了后非常高兴，说：“既然生意挺好，我看从这个月开始除了工资以外，每个人再加上三两百块钱的奖金吧，雇的厨师和服务员每个月也增加五十块钱。”
小草听了后想说什么เ，却又没有说。何天亮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说：“有什么เ话你就说，跟我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小草说：“多发点奖金倒是应该，这几个月大家都辛辛苦苦的，饭馆和小卖部的生意都挺不错的。就是三立”犹豫片刻，才下了决心似的口气把事情说了出来。原来三立把进货的钱全都拿去买了股票，结果股市跌了，钱都套了进去，如今中心连进货的钱都没有，餐厅也是收天的钱转天，如果哪天生意不好收不上钱，第二天就得关门。
何天亮听到这个情况，马上去找三立。宝丫说三立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临走时说是去借钱，结果走就没了影子。何天亮找三立是要跟他说个清楚，这笔钱到底怎么เ办，听说他已经三天没有回家，反倒替他着急起来，安慰了宝丫几句，又急急忙忙去找三立。跑了几个估计三立会去的地方，证券交易所批发市场原来他修理自行车的地方，都没有见着三立，打听了几个人，人家也都说没有见着个拄拐的瘸子。
根据他对三立的了解，他想三立不会因为这么几个钱想不开走极端，但是如果他搞不到钱，他也绝对不会在大家面前露面。跑了大半天，无所获，他来到เ市府广场，希望能在这里碰上他。绕着广场转了两圈，这种撞大运的找法当然不可能找到三立。三立没有找到，却在广场看见到เ处贴着“中华正气道”学会会长亲自作带功报告的海报。看到海报他想起了道士，便给道士打电话。电话通了以后，他问道士见没见到三立，道士说你那个瘸子哥们儿挺不待见我的，怎么会跟我在起？他不整天跟你混呢吗？怎么了？何天亮就把三立用店里的流动资金炒股，结果被套牢，失踪找不到人的事儿说了。道士说：“没事，那个ฐ伙计禁折腾着呢，肯定是做了鳖事面子上过不去，不知道跑哪避几天，过了这阵就回来了。”
何天亮虽然知道他这是劝慰之词，可是听他这么说心里终究宽松了些，就问他这阵在干什么，怎么说话口气急匆匆的。道士说他马上要在科学宫作带功报告：“你也来吧，我作完了咱们去涮火锅。”
何天亮找不到三立心里正郁闷，便答应了道士，来到科学宫等他。到了才知道，要听道士的带功报告还得买票，张票五十块。正在忙忙碌碌维持秩序收票验票的人何天亮看大都是熟面孔，原来在他的餐馆开业庆典上都见过的，这才明白那ว天那么多他不认识的人来贺喜，都是道士的信徒和手下来捧场的，便对道士有了热乎ๆ乎的亲近感。那些人也大都认识他，知道他是道士的患难兄弟，就请他进去听道士的报告。他知道这又是道士装ณ神弄鬼的骗钱招数，懒得看他骗人，就没进去，在外面等。
等了挺长时间，见听报告的人络绎不绝地朝外走，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大包小裹，何天亮好奇地问其中个人拿的是什么东西，那个ฐ人说：“这是大师夹过的带功枕，可以治疗颈椎病的。”
何天亮问：“是白送的还是得花钱买？”
那人瞪了他眼：“什么送的买的，这是请的，个百五十块。”
何天亮暗暗吃惊，心想道士这小子真敢干，看样子劳改队也没把他改造好，出来了更加变本加厉，骗得更大发了。
过了阵道士出来了，身后跟了帮信徒和手下，他弟弟二秃子也夹杂在人群中ณ，道士对他们吩咐道：“你们散了吧，明天还是在这儿，不准迟到。”那些人唯唯诺诺地散去了。道士就招呼了何天亮上了出租直接朝百羊清真大酒楼奔去。
百羊清真大酒楼依然是宾客盈门。冬季天短，各家酒楼饭店都亮起了辉煌的招牌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让何天亮忽然想起了“灯红酒绿”这个词儿。他们到เ，立即有服务小姐把他们领到了包厢，看来道士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道士脱掉皮大氅，服务小姐立即接了过去，替他挂在衣架上。道士舒舒服服地坐下，就像回到了自己家样。
“老马在不在？”
“马总在，他还不知道您来了，我会儿就通知他。”
第四部分第十八章2
“算了，你就别告诉他了，告诉他又要来嗦。我们还是老三样，你都知道，就是量要少点，看清楚了，我们只有两ä个人，量给多了吃不了我就让你帮着吃。”
服务小姐粲然笑：“您放心，我们定按两个ฐ人的量给您安排。”
道士说：“那就行了，你忙你的去吧。”
服务小姐提醒他：“您还忘了要酒水。”
道士笑了，说：“你这个小姐真嗦，不是我忘了，是你忘了，我不是说过，老三样吗？老三样只是个ฐ比方，并不是只要三样菜，而是说照过去的老样子来，里面当然包括酒水了。你说说，我过去都喝什么？说对了，我给小费。”
服务小姐说：“小费我们不敢收，您常喝的就是青稞酒，我们这里没有，每次都得到外面给您买，这我哪能ม忘了。”
道士说：“不错，没有忘了大哥我的喜好，这样好了，小费你不敢要，过后我给你们老马说说，让他给你加薪，或者提拔你当领班。”
小姐让道士哄得心花怒放，满脸都是光彩，高兴地告诉道士：“今天您要喝青稞酒不用到外面买了，马总见您爱喝这种酒，怕您来了临时买不来，就进了箱，没想到要的客人还挺多，如今已经成了我们酒楼的必备酒了。”
道士说：“完了，这么เ来，你们肯定得加价，我又吃亏了。”
小姐说：“那哪能呢，别人加不加价我不敢说，肯定不给您加价。”
道士得意地哈哈大笑：“这还差不多。”
小姐问：“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要是没有我就安排去了。”
道士问何天亮：“你还要什么？”
何天亮说：“我什么也不要，就吃你点的。”
小姐走了之后，何天亮问道士：“我看你跟这里挺熟ງ的，连服务小姐都像是你的朋友。”
道士说：“来过几次，他们总经理老马是穆斯林，听说了我的中华正气道非要跟我练功不成，我哪敢招惹他，那不是等于勾引人家叛教吗？不过我们关系处得还可以，每次来了至少打七折。生意人嘛，能做到เ这个份儿上就得算朋友了。要说到เ服务小姐，不但这里的服务小姐，任何个店的服务员我都从不找人家的麻烦。你想想，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出来打工养活自己容易吗？哪个过得去的家庭能放自己的女儿到外面端盘子洗碗伺候人？再说了，如今的社会人心险恶，小姑娘个人出来闯荡，处处是危机，步步有陷阱，要活个囫囵人又能挣点钱，真是不易。我最讨厌那ว些进了酒楼饭店就以为自己真成了上帝的主儿，挑三拣四好像不刁难刁难这些小姑娘就吃亏了似的。他妈的，这样的上帝ຓ狗屁不如，真有本事回家给自己้老婆使去，给自己้的上级领导使去，欺负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服务员算什么东西！上帝要是这个样儿，早他妈下岗了。”
两人又吃吃喝喝胡扯八道阵，酒足饭饱了，道士说：“今天高兴，我招待你来点饭后余兴节目。”
何天亮急忙推辞：“算了，哪儿我也没心情去。上次你小子领我上公共厕所，就够丢人的了。”
道士坏坏地笑着说：“上回怪我事先没给你说清楚，在里面呆了七八年，突然要干那事起不来是正常现象，再说你也太紧张。今天咱们不去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地方，咱们到大都会娱ຉ乐城给白国光当回上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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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亮觉着道士这个提议不太妥当，可是能ม到白国光的地盘上威风回对他又确实有诱惑力。他还在迟疑ທ不决，道士已经唤来服务员埋单。
上了车，何天亮心里却忐忑不安。道士说：“你上次去找他的时候气不是挺足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何天亮说：“上次去跟这次不样，上次是为了找到เ宁宁，这次是花钱学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