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便弯腰把大家做好的纸袋全都抱起来，跟在黑子的身后向车间门口走去。在门后负责验货的美差ๆ当然又是被大馒头把持着。
“哪个场子？”严å立有些火大。
孔德森使了个ฐ眼色，领头小弟便将铜锅放在了阿华面前。却见里面满满锅，炖的都是通红油亮的肉块。另有小弟上前拿起锅中的舀勺，给三位大哥的碗中各自盛上了勺肉。
“婚介所？”杜明强咧了咧嘴，那里鱼龙混杂，甚至有很多以骗人为职业的“婚托”，不过他暂时没有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对，只是摇头道，“那里认识的人的确不靠谱啊。”
杭文治虽然听不懂这些人在说啥，但知道总和自己有关。正揣摩间，黑子已转过脸冲他吼了句：“说你呢，面壁去！”
女孩轻柔地拉动着琴弦，像是在控制着方奇妙的泉眼，那ว优美的乐่曲便从这泉眼中ณ汩汩而出，缓缓浸透了厅堂的每个角落。乐曲的节奏低沉舒缓，带着些许忧伤的情绪，正如演奏者此刻๑的心境。
平哥看看杜明强，又斜眼瞥着黑子，忽然骂道：“妈的，你小子是不是也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
黑子神情尴尬，承认也不是，辩白也不是。
“自己说，怎么回事？！”平哥瞪起了眼睛，“别他妈的还等别ี人给你抖出来！”
黑子平日里虽然跋扈，但对平哥的话从来不敢不听。现在见平哥动了怒，自己้也思忖：到这个地步肯定想瞒也瞒不住了，只好如实说道：“平哥，是我点了马三您知道我犯的事儿，不把马三点出来的话，我肯定是没命了”
黑子是贩毒进来的，判ศ了个死缓，后来又改成无期。马三是以前和他起混的兄弟，比他犯事早，后来直在外面逃亡。这个期间黑子便主ว动帮助照ั料马三年迈的父母，这点让后者颇为感动。后来马三被警察抓住判了死刑，行刑é前羁押在四监区，没少夸黑子的好。平哥也是因此觉得黑子仁义，所以在号子里才格外抬着黑子。现在听黑子说是他点了马三，平哥是又诧异又上火，他没好气地追问道：“你不是帮马三照顾爹娘吗？把他点了是怎么个说的？！”
黑子咧着张苦脸，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我在马三家装了监听，老爷子用的手机卡也是我悄悄给办的，所以马三和家里的联络我都能ม查到。后来我的事犯了，为了保条命，我就把马三的行踪给点了。”
“我操你妈的。”平哥怒不可遏地骂起来，“黑子黑子，你小子果然够黑啊！你是早就留了手要坏马三吧？妈的，老子真是瞎了眼，居然高看你这样的东西！滚！上厕所门口给我跪着去，今天晚上别沾床了！”
黑子自知理亏，也不敢犟嘴，老老实实地跑到厕所门口跪着去了。就连小顺都忍不住蔑视了他眼，心中暗道：“操，谍报，还出卖朋友！”
平哥这时又把目光转回到เ杜明强身上，不咸不淡地说道：“行啊，你小子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杜明强嘿嘿笑：“我是个记者嘛ใ，记者就是打探各种秘密的人，要不是玩过了火，我也不会呆在这个牢房里。”
他这几句话半真半假。的确，他入狱的原因之就是犯了非法获取国家秘密罪，但他对黑子等人底细的了解却和“记者”身份毫无关系。那ว是因为他在接受杀手培训的时候，曾花费大量时间钻研过省城所有的大案和的重刑犯人。这种钻研既ຂ是为他的惩罚寻找猎物，同时也是为了应付日后可能会经历到เ的囚徒生涯。
平哥也懒得纠缠这些背后的关节。他的嘴角浮ด起丝冷笑，问杜明强：“那关于我的情况，你肯定也打探到不少吧？”
杜明强和平哥对视着，侃侃而言：“你的真名叫沈建平，今年四十三岁。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你已๐经是省城道上屈指可数的几位大哥之。不过十年前你却遭遇了人生的滑铁ກ卢，因为你败给了个更加厉害的对头。那个对头开始追杀你，你几乎无路可逃，最后只好向警方自首，借以躲进重刑犯监区。你知道这里是全省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แ，即使是那个神通广大的对头也不可能在这里杀了你。从此你就在监区称霸方，为所欲为，不但不追求减刑，反而数次加刑直到เ无期。这并不是因为你不渴望自由，只是你不敢再离开这个监狱罢了。你在高墙内的嚣张其实正反射着你对某个人极端恐惧的情绪。”
平哥默然听完了这段讲述，然后他点点头，很平静地说道：“你说的很对，我是害怕那个人，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事实上，敢于和那个人作对已经是我此生值得自豪的事情了——我只是想问你，我还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可以被你要挟的把柄攥在你手里？”
杜明强撇着嘴，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平哥的语气变得森然可怖，“今天你踩了我的三个ฐ弟兄，不管他们以前怎样，我终究是他们的大哥。所以这份场子我必须ี得找回来。现在你拿住了我这三个弟兄的软肋，我就要了你朋友的条胳膊，这笔交易勉强还过得去吧？”
说话间，平哥的手腕发力，将杭文治的右臂别扭过来。杭文治闷哼声，额头上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
“等等！”杜明强做出伸手阻拦的姿ู势。
平哥冷眼看着他：“你还有话说？”
“如果你伤了他，你定会后悔的。”杜明强正色说道，“因为我还给你带来了条消息，条足以改变你生存状态的消息。”
平哥皱起了眉头，他相信对方并不是在虚张声势。于是他便略略松开杭文治的手臂，追问道：“什么เ消息？”
杜明强向上凑前步，他紧盯着平哥的眼睛，字句地说道：“你惧怕的那个ฐ对头，他已经死了！”
“死了？”平哥下子瞪圆了眼睛，“怎么死的？”
“被人杀了。”杜明强回答说，“现在可以把我朋友放开了吧？”
平哥脸上兴奋的神色却转瞬即逝，他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又加了把劲，同时摇着头冷笑着说道：“你骗我，不可能有人杀得了他！”
杜明强耸耸肩膀，有些无奈于平哥固执的态度。略想了想后，他用手指杭文治：“你可以问问他。”
平哥揪着杭文治的衣领把他翻过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酝酿出种森严的威吓气氛，然后才开口问道：“你知道邓ฑ玉龙吗？”
杭文治愣了下，有些茫然：“邓玉龙？”
“就是邓骅，邓市长！”杜明强在旁边补充了句。而随着他报出这个ฐ名号，监舍里的其他人也各自露出愕然的神色，因为ฦ这名号对他们来说实在是过于响亮了。
“邓ฑ骅我知道。”杭文治这时也连忙回答说，“他确实是死了！”
平哥关注着杭文治说话时的眼色表情，他相信对方แ没有说谎。他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心中ณ某种激动的情绪已然压抑不住。他深吸口气控制了下，然后又继续追问：“他是怎么死的？你说给我听听！敢瞎编的话，我就把你的舌头拽下来！”
“有个网络杀手给他下了死刑通知单，然后在机场候机大厅里把他给杀了。”杭文治如实说道，看平哥似乎意犹未尽，他又补充了句，“再详细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网络杀手？”平哥对这个ฐ词不太理解，他又抬起头，想从杜明强那ว里得到更多的答案，“他是给谁做事的？”
杜明强沉默了片刻，回答说：“他不为任何人做事，他独来独往，专杀那些犯了罪却没有得到เ惩罚的人。”
平哥松开杭文治，陷入沉思的状态，片刻后他慨然摇了摇头，叹道：“外面的世界ศ变化很大啊”
杭文治终于摆脱了束缚，他揉着肿胀的手腕，用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杜明强。昨天他们在起聊天的时候，后者还显得对无所知，而他此刻却又无所不知，这种截然相反的表现中ณ隐藏着什么เ呢。
杜明强读懂ฦ了对方无声的询问，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却什么เ也没有说。
那边平哥独自感慨了会，又开始抛出新า的问题：“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深秋。”
“妈的。”平哥低声抱怨了句，“好几个月了，孔老二也不给我捎个信进来。”
杜明强“嘿”地笑：“邓骅死了，现在正是孔德森独霸省城的好机会，他告诉你干什么？十年了，你还真以为他还能拿你当大哥？”
平哥沉着脸不说话，心中却很明白这个道理：不错，此刻相比起来，他以前的那些“小弟”们可能更希望自己永远呆在大牢里不要出来吧。
十年了，他确实已经和外界脱离得太久ื，好多事情都不会再像他记忆中ณ那样了。
这番思绪上来，平哥已无暇顾及发生在监舍中ณ的这场争斗。他默然站起身向着里屋方向走去。不过他并没有上床休息，而是站在墙根前抬头看着脑แ袋顶上的那扇气窗。淡淡的月色正从窗口洒进来，和十年来数千个夜晚并无不同之处。可是在平哥的眼中，今晚的月色却透出了丝令人既ຂ兴奋又感伤的别样光辉。
自这夜过后，四二四监舍的人员格局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风光无限的黑子地位落千丈，只能和小顺起挤在外屋那ว张臭气熏扰的床铺上。平哥仍然是监舍老大，但行事风格却改变了许多，不会再随心所欲，无所忌惮。
杜明强俨然成了监舍的二号人物，不过他除了关照关照自己的朋友杭文治之ใ外，并不愿意掺和其他人之ใ间的纷争。平哥等人自然也不会再去招惹这个ฐ什么都知道的“记者”。
阿山取代黑子成了平哥新า的臂膀。虽然有了些实权，但他并不敢像昔日黑子那样跋扈。他和黑子小顺其实形成了个ฐ相互钳制的三角关系：每个人都掌握着其他人的秘密，同时自己也被其他人钳制掌握着。
杭文治的日子就轻松了。在这夜发生的变故中，他并没有得罪任何人，但是却成为了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他握住了黑子阿山和小顺的把柄，同时对自己却毫无牵制。即使没有杜明强罩着他，监舍里的其他人也不敢再随意欺凌他了。
这种格局的变化也体现在了此后的劳动安排上。黑子和小顺自然开始承担最重的任务，阿山原本可以轻松许多，但他为人低调谨慎，并不愿意沾便宜落人口实，所以他把省下来的份额给了杜明强，杜明强当然也不独占，总是顺带照顾下杭文治。这俩人得个轻松，干完活了就凑在块闲聊闲聊，关系愈发的亲密。
省城公安局。
刑警队长罗飞大早就来到了局长办公室和个ฐ五十来岁的男ç子相对而坐，那男子个头不高，外形上已留下明显的岁月痕迹：身材发福，脑แ门也有谢顶。不过他的双目中仍然蕴藏着种无法磨灭的精神，威严å而又充满了斗志的精神。
这个ฐ气质不凡的男子正是省城公安局的局长宋振东，也是罗飞的直属上司。他正在和罗飞讨论着什么，从桌上堆放着的案卷资料和俩人脸上的严肃表情来看，他们的话题显然与起重大的案件有关。
大约在十天之ใ前，罗飞领导的刑警队得到เ条匿名举报信息，说有个外号叫做“热狗”的毒贩控制ๆ着城北地区粉和摇头丸ฤ等新า型毒品的分销。罗飞便安排技术人员对“热狗”进行全天候的监控，而这监控不久之后便有了令人振奋的结果：个南方แ口音的男ç子联系上了“热狗”，说是有批好货刚刚入境，希望能从“热狗”手上获得省城的销售渠道。这个人虽然是第次和“热狗”联系，但口气非常大，看起来在行内的背景很深。罗飞意识到案件的重要性，组织起最精干的力量投入其中。
南方人和“热狗”联络了几次之后，双方แ约定于3月26日上午在凯旋门大酒店进行交易，现场验货，现金结算。罗飞亦提前做好周密部ຖ署，亲自埋伏在交易地点旁边的客房中。
到เ了交易日，“热狗”和南方男子先后来到凯旋门大酒店。南方แ人带着三个身高马大的随从，每个随从手里都提着只高档密码箱。根据监听得到的情报，大量的毒品就藏匿在其中的某只密码箱中。
毒贩也展现出很强的反侦察意识。进了酒店之ใ后，只有南方แ人自己如约来到了交易房间。他的三个随从则各自提着个密码箱分散开来，在整个酒店内来回闲逛。而这三人彼此间形成掩护的态势，警方的便衣没办法跟得太紧，只好先撤出来控制住酒店的相关出入口，形成瓮中捉鳖的局势。
南方人在交易房间内见到了“热狗”，他随即拿出样品供对方验货。“热狗”对货源的品质非常满意，接着俩人就准备离开酒店，让各自的小弟留แ下来正式完成货款间的交易。
罗飞知道这正是毒贩的狡猾之ใ处：他们事先离开现场，这样交易时即使被警方截获，他们也仍有逃脱的机会。而罗飞当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基于外围已๐布置好天罗地网，罗飞果断ษ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抓捕过程非常顺利。罗飞带人冲入交易房间，南方人和“热狗”双双束手就擒。而由á助手尹剑指挥的外围力量也将游离在酒店各个ฐ角落的诸“小弟”统统拿下。但众人也遭遇到เ个小小的挫折：在所有的三只密码箱中都没有找到等待交易的毒品。很显然，南方แ人的三个ฐ随从已经趁着在酒店内游荡的机会将毒品藏了起来。
交易房间里的样品已经被“热狗”倾入抽水马桶里冲走，所以必须找到เ其他的毒品才能证明双方的贩毒行为ฦ。罗飞对这个问题并不是很担心，因为根据监听信息，毒品肯定被带到了酒店之内，既然在抓捕过程中没有嫌疑人离开酒店，那找到毒品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于是罗飞便组织警力将凯旋๙门大酒店围了个ฐ水泄不通，边清理所有无关人员离场，边展开了细致的搜索工ื作。在这个过程中，他与阿华不期而遇，这才知道凯旋门大酒店原来是属于邓ฑ氏家族的产业。
当时罗飞并没有闲心和阿华产生纠葛，他只想尽快找到消失的毒品，好给这起贩毒大案划上个ฐ完美的句号。然而事与愿违，整整天的搜索却毫无结果，预期中的毒品神秘地不知所综了。
因为凯旋门大酒店实在太大，要想把整个酒店滴水不漏地翻遍将会是场非常浩荡的工程。罗飞便思忖着转移突破口：通过审讯的方法从疑犯口中获得些许有价值的信息。
麻烦又出现了，所有的嫌疑人都像事先约定好了样，不管警方如何询问，他们全都语不发。这种态度令警方的审讯人员最为ฦ头疼，因为ฦ这实际上形成了种尴尬的僵局，要想打破僵局，警方必须首先展示出过硬的证据来。
罗飞明白领导的意思。对这样涉嫌贩毒的大案，公安机关可以对犯罪嫌疑人实施最长时间为个月的刑é事拘留，在这个ฐ月的时间内必须ี完成初步的侦查，然后向人民检察院呈报资料é提请批捕。如果到เ时候还没找到毒品，那么公安机关的报捕材料é就缺少了最基本的立足点，肯定无法得到检察院的批准。既ຂ然逮捕不了，那个月拘留期满之ใ后就只能放人了。
按理说凯旋门大酒店再大，个月的搜查时间对警方แ来说还是很富裕的，找到毒品应该是可以期待的结果。不过罗飞此刻的神色却不像宋局长那么乐่观，他右手握起虚拳，用拇指肚和食指的第二个关节轻轻捏摩这自己的下巴๒，同时话里有话地回答道：“时间倒是足够——我只是担心这件事会另有玄机。”
“哦？”宋局长的目光闪了下，“你已๐经有什么เ新发现了？”
既然话题已经点出来，罗飞也就不卖关子，直言道：“昨天晚上我们对那几个ฐ家伙突击审讯了夜，有些情况比较反常。”
宋局长的身体往前探了探，表现出关注的态度，而罗飞则继续说道：“每个ฐ犯罪嫌疑人都是被分开审讯的，期间我们运用了些心理攻势，比如告诉嫌疑人说：毒品已๐经找到เ了，证据确凿，现在最先开口的人可以作为立功表现记录在案。可那些家伙居然全都无动于衷，好像这件事情根本和他们无关样。”
“那确实是有问题啊。”宋局长沉吟着说道。警方在审讯的时候通常会利ำ用博弈论中的囚徒困境理论对拒不开口的嫌疑人各个击破，而这种手法也可谓屡试不爽。按理说毒品既然在就在酒店里，这帮嫌疑人应该知道：毒品被找出来是早晚的事情，瞒肯定是瞒不过的。这个时候只要警方略加引诱，他们应该争先恐后地争取立功表现才对，像这样集体性的以沉默来对抗审讯实在是解释不通。
“你是怎么想的？”宋局长很快又询问罗飞。他知道对方既然主动来找自己，那应该心里多少是有点谱了。
罗飞用手指轻缓地敲击着桌面，凝目道：“酒店里恐怕根本就没有毒品，所以这帮家伙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你的意思是：毒品被藏在了别的地方，并没有带到酒店里去？”
“也不是我们直监控着双方แ的交易过程，他们说得很明白，就在酒店里交易，手交钱，手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