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就住这里。”武独说，“山里头可能还有点冷，不过我想……”
两只狐狸，彼此心照ั不宣，牧旷达自然不会去吩咐他不可走漏风声这等废话，段岭当然也不会到处去说。
首先，牧旷达要问昨夜绑架的事，这好糊弄。
今夜昌流君显然惊吓过度，走路都走不稳了，先是牧磬被绑架，提心吊胆了大半夜，接着又是太子成了人质，最后阿木古临走前，还抛出了一个惊天霹雳，导致他现在处于极度的震撼之中。
说完这句后，两人又各自陷入了沉默中，犹如木雕一般。
“礼ึ单都在这里了。”郑彦说。
“我没解药啊。”段岭在黑布袋里笑了起来，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吧，把你的证据交出来，要多少酬劳，随便你开。”阿木古说。
“挺漂亮。”武独骑着马，带着段岭，上次来江州乃ี是暮春时节，盛景已凋，此时忍不住也驻马多看了一会儿。
“刚ธ从陛下处回来？”武独冷冷道。
他已见过了李衍秋，四叔却丝毫不曾认出他来，难道读书从文，为的就是考上进士，走到金銮殿前去，让蔡闫看到自己么？抑或在金榜题名天恩沐泽之ใ时，告知在场的所有人，他才是真正的太子？
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段岭脑海中ณ突然闪过这念头，想起他们相处的每个夜晚，武独总喜欢三不五时地打趣他，甚至朝他开什么“办了你”的玩笑……
虽然说两国结盟，使臣理应受到เ礼遇，没有把人直接赶走的说法，但元使名义上是来给太子庆生送礼，只要蔡ກ闫一封信，便能打发走他。
“什么诗？”武独问。
李衍秋看着段岭，那一段时间，对于段岭来说仿佛很漫长。
蔡闫便命人换了木剑，场中观战者又纷纷紧张起来，先前看摔角实在无趣，这么一来，便换作了高手比拼，四大刺客排位向来谁也不服谁，难得武独竟主动对敌出手。
“世子说，相隔万里之遥。”使者认真道，“却也在敝国北望郡，今日为世子庆生，以纪念曾经在名堂同窗的情谊。”
“你长大了。”段岭说。
段岭只好作罢，说：“那ว万一见到昌流君，可别打起来。”
郎俊侠不理会郑彦的嘲讽，将目光投向蔡ກ闫，蔡闫十分尴尬，咳了声，说：“冯，起来吧，那个位置是给你的。”
武独冷冷答道：“老子对那姚筝实在是说不出地膈应，你少给我提她。”
段岭摇摇头，回忆那ว短暂的瞬间，确实与李衍秋对视了，两人目光稍触即分，然而那须臾之ใ间，又隔着一道竹帘，李衍秋定认不出他来。
段岭怔怔看着初晨的江水，心中涌出一个ฐ极其震惊的念头。
郑彦却不离去，反而在蔡闫案几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背对当朝储君，自言自语道：“这世上就是一个大染缸，与什么เ人走得近了，便会变成什么人。”
“李若。”段岭抬头，答道，“东极扶桑，西极若木，但以后只要是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段岭吧，我不想忘了这个名字。”
“可你……”武独实在想不明白，过往之事，重重叠叠一刹那涌上心头。
那头领乃ี是一名魁梧壮汉，挥开斩马剑时挡者披靡，潼关卫纷纷被斩ล落马下，眼看形势就要逆转的刹那，武独策马冲来，双手持烈光剑，斜斜一掠，斩马剑竟未被斩断，金铁震鸣声中ณ，两ä人剧震。
“万一呢？”武独说。
除了段岭以外，武独极少与人交谈，在外人眼里，这浑身上下透露着危险的刺客神秘莫测，但对姚静来说，武独救过她一命，自己又是姚筝的堂妹，二人多多少少，关系更亲近一些。
边令白满嘴白沫，脸色通红，武独忙亲自给他诊脉，段岭摇晃边令白，大声道：“洞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感觉到这个匣子对于武独来说似乎很重要，武独又问：“最后落到谁的手里了？”
然则贺兰羯一步踏上松树，松树又是一弯，段岭再次吊在绳下，被甩向半空。无名客追来，长剑叮叮当当，顷刻๑间与贺兰羯换了五招，贺兰羯不与他近身，反而拉开距离，无名客追到เ松树根部ຖ，泥土扑簌簌地朝下落，随时要与岩石分离，被甩出去。
段岭的呼吸几乎停了，心想一定也有人来过这里，并且站在同一个ฐ位置上，检查了这个区域。
段岭忙摆手，示ิ意赫连博听自己说，赫连博微一疑ທ惑，便认真地听段岭的话。
费宏德的眉头皱了起来，似有不悦，然而段岭的下一句话令他震惊，且打消了所有劝说的念头。
“人呢？”郑彦用酒瓶敲了敲门槛，说，“唤出来见见。”
牧旷达欣然道：“甚好。”说着又朝蔡闫道：“长聘的消เ息来了，且容微臣先行整理一次，再抄录予殿下一份。”
段岭刚起身，那几名武将倒是先行谦让。
段岭自然是知道的，但被边令白说来，心里仍是免不了那一抽。
武独四处观测，同时耳朵动了动，一手环过段岭腰间，跃上房梁，从房檐处直接翻上屋顶，段岭不禁想起那天上京的夜晚，李渐鸿带着他飞檐走壁，去救拔都的记忆。
段岭茫然摇头。
郎俊侠目光游移，慢慢地收起剑。
段岭：“……”
“没有中毒啊。”武独说，继而拍拍段岭的脸，说：“喂，你怎么了？”
“段……岭”赫连博嘴唇不住发抖，又要上前与段岭抱着。
“以后我也带你回我的家。”段岭端详武独英俊的面容，低声说。
“会回去的。”武独说。
武独以为段岭说的是皇宫，段岭想的却是浔阳，什么时候，也和武独去一次，浔阳入春，花儿应当都开了吧。
江州的夜晚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树木欣欣向荣，长出了绿叶。
东宫中ณ灯火通明，殿内却依旧清冷孤寂，蔡闫坐在案几后，疲惫不堪。冯铎揣着一个纸卷进来，朝蔡ກ闫行礼。
“找到了没有？”蔡ກ闫问。
“出城去了。”冯铎答道，“未在丞相府。”
“乌ไ洛侯穆呢？”蔡闫又问。
冯铎不知道，只是摇摇头，蔡闫朝服侍的人说：“都下去吧。”
宫女应了声，出去时将门带上。
冯铎从纸卷中抽出薄薄的几张纸，在案几上铺开，上头是段岭规整漂亮的正楷。
“左边是‘王山’的卷子，右边则ท是誊录后的卷子。”冯铎说。
“死到临头。”蔡闫冷笑道，“还做着指点江山的春秋大梦。”
蔡闫看了一次，将卷子放在火上烧了，疲惫地靠在一旁。
“这……”冯铎ດ说，“殿下！不可！怎么……”
蔡闫道：“什么怎么？”
冯铎见蔡闫烧都烧了，话只得不再出口，点点头。
冯铎说：“打听过了，这王山是去年进的丞相府，听说是武独故人之子，认了他当义父。偶得国舅赏识，便让他陪着牧磬读书，今年开恩科，也与牧磬一同应的考。”
“嗯。”蔡闫答道。
“这么一来，也是小惩大诫。”冯铎道，“让他再回去读个三年书。”
“我要杀了他。”蔡闫淡淡道。
冯铎微微一怔，似乎未料到蔡ກ闫会这么在乎。
“嗯……”冯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蔡闫望向冯铎，道：“这厮无法无天，竟然设计谋杀我，假借他人之手抛我入水，那夜你也是亲眼所见。”
“是。”冯铎马上说，“此罪确实该杀，只是……这王山是牧府里的人，若是寻常小厮也就罢了，随便寻个由头便可除掉，也免得碍眼。但现如今，他是武独的义子，陛下又对武独……”
“这我不管。”蔡闫说，“你想个主意，冯。”
只见冯铎那ว表情，一时间真是好生为难。片刻后冯铎又道：“殿下，王山此人，乃是可造之材，依我见，不如宣召他入东宫，旧事不究，他定会感恩戴德……”
冯铎诚恳的话碰上蔡闫的目光，登时自觉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