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陵觉得每只鱼都很新奇，每个主题布景都很有趣，不自觉地把脸贴在玻璃上，张大眼睛东看西看著。
忌离嗯了声，他伸出足趾，在池面上轻轻点了下。
现在是深夜时分，忌离全身不著丝片缕，以男人而言稍嫌苍白的肌肤，在月光映射下泛著珍珠似的光泽，唯的异物只有背脊上的那条水蓝色的长龙，还有满布身上的青紫咬痕。
逃犯的目标，极可能是归如土地庙。
神农微颔首：四长老的下属似乎已经伤了他，并封印他化形的能力，但那个妖神的道行甚高，可能超越那只云螭，在遶境之前，归如土地庙得协助缉捕。
神农说著，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把猝不及防的顒衍吓了跳。
和客人说话时就像这样，保持礼ึ貌，自然引导出话题。明白吗？
顒衍愣了下，但神农已๐经背过身，走向酒吧後方的红绒大门，那ว个叫九婴的小伙子也匆匆忙忙跟著站起，跟在神农身後。
等下神农！
顒衍叫了他声，看见神农背脊抽动了下，显然是对他的叫法相当不爽。
但顒衍没空管那些阶级制度，他快步走向神农。
忌离他当初到底犯了什麽罪？西王母只说他杀死了家三口，但是竟陵他杀死了族的人，也才在五比四的情况下，勉强判处极刑，为什麽忌离他
神农顿了下，回过头来，镜片下的眼睛冰冷地望著顒衍。
你怀疑ທ大寺判决的公正性？神农说。
顒衍不自觉地别开视线，也没有
那ว个太鹄的判决是五比四，因为他的情况确有争议，但长老会议千年以来直是多数决，这也是大寺所能想出最公正且简便的方แ法，那个太鹄就算当初不是极刑，至少也会有超过百年的徒刑，和现在的结果并无二致。
神农看著欲言又止的顒衍，用中指推了下眼镜。
但以那个云螭的情况，判决样是多数决，结果却是毫无争议的。
顒衍怔。毫无争议？那是
云螭的判决是九比零。当时大寺长老们全体致认定，妖神忌离罪无可逭，应即刻处以极刑，以绝後患。
＊＊＊
少年把鱼豢养在井里。
少年的家很大，仆人小厮来来往往，要在他们不发现的情况下豢养条如此醒目的鱼，还真的挺不容易。
那条鱼很安分，也很乖๔觉。仆人去打水时，他就游到井底躲起来，而晚上月光照射在水面时，它就安静地游上来，在月影下打著旋。
少年总是偷溜下床，躲过奶娘的监视去看他。
他本来害怕井是清水，听家塾的先生说过，海里的鱼放进清水里就会死。
但这条鱼没死，他好好活了下来。这让少年开始怀疑先生的话不见得都是正确的。
少年很喜欢看鱼，除了鱼的美丽ษ，还有他宁静的姿态。
只是这样实在很不便。他听说在北京带，有外国人带来种玻璃鱼缸，可以隔著透明的玻璃看鱼。只是那东西太奓侈，即便是他们家，也买不起。
如果有玻璃鱼缸就好了，少年这样想著。
把这麽美丽的鱼放进玻璃鱼缸里，辈子豢养著。他所有的朋友都会羡慕他的。
他把所有的心里话都和那条鱼讲，从最私密的心事到最机密的秘密。
洋医说他活不过二十岁的事实他父亲的姨太想要谋害他但失败的事情，他背著父亲偷偷和朋友吸鸦片的事情，还有，他心里偷偷爱慕家塾里另位同窗表哥的感情。
是表哥，不是表姊。少年苦笑地这样说著。
少年说这些话的时候，那ว条鱼就绕著井壁转，摆动著令人目眩的背鳍，像是认同他的言语般悠游著。
少年觉得自己或许爱上了这条鱼也说不定。尽管他就只是条鱼。
秉烛夜话135
少年觉得自己或许爱上了这条鱼也说不定。尽管他就只是条鱼。
＊＊＊
秉烛陷入了深刻的犹豫中ณ。
他拿著菜刀，看著觇板上的那条鱼。
这只鱼是他放学时才从学校附近鱼市买回来的，准备煮ุ锅鱼汤给大家当晚餐，像竟陵前阵子格外安分，几乎都会像普通高中生样，准时回家吃晚餐。
加上偶尔会到เ土地庙搭伙的久染，还有总是会默默出现在桌边的忌离，以及总是叫他把晚餐送进房间，最後却因为等不及自己下楼吃的尚融。土地庙的晚餐桌有阵此相当热闹，整个充满著家庭的温馨感。
不过最近宿舍里倒是特别ี空。住在他对房的竟陵，今天早就被辆超高级的轿车给接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久染也因为要录新专辑而不克前来。餐桌边现在只剩下他尚融和忌离三个。
由á於ไ是端午节的缘故，顒衍还特地打电话回来，要秉烛在土地庙四周洒上雄黄酒，在门口插上艾草，当日饮食也要加入艾草。
虽说土地庙有安斗灯与庙石庇护，但端午节是进入农历七月，也就是俗称鬼月前，阳间阴气开始加重的开端。许多阴类恶物都会趁著这天袭击民宅，特别ี是妖鬼，虽然荫门还没开，还不到เ群魔乱舞的程度，但土地庙不能冒任何险。
老实说，秉烛觉得最近土地庙气氛有点微妙，好像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顒衍和尚融，虽然秉烛早知道他们不太合拍，但最近感觉就像完全的陌生人样，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下的。
还有竟陵，本来秉烛印象中他和尚融关系还挺不错的，竟陵有时候还会向尚融撒撒娇说些秉烛听不懂ฦ的限制级对白等等。
但现在，秉烛总觉得两人忽然变成仇人似的。虽然不是马上拔刀起来互砍的那种，但那种紧绷的气氛，秉烛不用特别观察就感觉得出来。
现在吃晚饭的时候，总是竟陵坐在桌子这角，尚融坐在另外边，两个人低头猛吃，吃完就各自离开，很少有彼此交谈的时候。
秉烛不明白这些男人是怎麽了。如果是吵架了，这麽大的人了，道个歉和解下就了事了，实在犯不著闹这麽久的别ี扭。
不过这些争吵的中ณ枢，也就是这间土地庙的主ว人顒衍，这几天倒是都不在庙里。
秉烛知道他正在间叫的酒吧接受员工特训，他打算用艾草叶包裹鱼身，放在蒸笼里蒸，然後隔天去给顒衍捧场，顺便送食物替他补补身子。
但是就在十秒钟前，这只躺在觇板上的鱼，在他的菜刀要斩下的前刻๑，忽然，开口说话了。
鱼会开口说话，这当然是极度超现实的事。虽然秉烛至今看过不少超现实现象，例如像竟陵这样的小帅哥会变成五彩缤纷的大鸟庙旁้边的黑狗会摆阵攻击人等等，这让秉烛认识到เ这世上什麽事都有什麽都不奇怪。
但是鱼，这种他们每天都会煮来吃的东西，竟然会说话，这种感觉就像听见布丁会唱歌样地稀奇。
而且这只鱼还不是说什麽不要吃我等等普通的话，他说的话，秉烛还听不大懂。
大胆贱民！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对本将军兵刃相向！
那条鱼在觇板上扭动著，转动著鱼眼睛，试图用眼神恫吓拿菜刀的秉烛。
把武器放下，看在你年纪尚轻的分上，现在本将军还可以饶你命！若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本将军对你无情了！
秉烛困惑地眯起眼睛，那只鱼还在扭动著尾鳍，但毕竟这里不是水里，再加上秉烛只手压著他的肚子，他再如何翻腾也翻不出厨师的手掌心。
还还不放下武器！见秉烛还是拿著菜刀思索，那只鱼似乎开始紧张了。
可是我把菜刀放下的话，就不能作菜了啊。
秉烛终於开了口。那只鱼显得更紧张了。
作作菜？你你是御厨吗？
唔，应该不是吧，御厨是什麽？
你你要作菜无妨，先把本将军放下，我们好好说话。鱼的语气放软了。
秉烛显得有些无奈。可是不行哪，你是食材，把你放下我就不能ม作菜了。
那只鱼似乎怔了下，随即在觇板上腾跳起来。
食材？谁是食材？莫非你这贱民竟想要吃了本将军？大胆！真是太荒谬了！你可知本将军是何等尊贵，何等威แ武！本将军可是当今西海主ว人座下第名猛将，人称椒爪的就是我，而你竟敢把我当食物？
见觇板上的鱼情绪激动，哇啦啦地抱怨了串，秉烛叹了口气，终於放下了菜刀。
那我现在该为ฦ你做些什麽？秉烛好心地问。
哼哼，算你有点见识。
见菜刀移离自己的尾鳍，那只鱼明显松了口大气，但语气仍然十分倨傲。
本将军是来寻人的，既然相逢自是有缘，本将军允许你暂时充当我的信使，领我起驾速至归如土地公庙！
归如土地庙？
秉烛这下更困惑了，他歪了歪头：可是，这里就是归如土地庙啊。
那条鱼立刻瞪大了眼睛。什麽？莫非阁下竟是归如土地神？
我不是土地神，但是我的老师是土地神。秉烛老实地说。
那条鱼情绪又激动起来，秉烛时压他不稳，那条鱼就翻腾著滚下了流理台，滑到地板上去，还边欢呼似地旋转著。
这里就是归如土地公庙！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快快领我去见我的少主人！那ว条鱼命令秉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