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辰复眼中闪过一丝尴尬的绪。
彤雅……
比起大夏的女子来,北蛮的女人高大而健美,力气甚至比得过一个普通的大夏男人。
身体的难受和心灵上的冲击让邬八月有短暂的绝望。
身处险境,孤立无援。这三个北蛮人若是要把他们当做人质,虽然不会杀了她们,却也不可能好好对待她们。
也是,天色黑了,他们又不是铁ກ人,肯定也是要睡觉的。不将她们捆起来,要是她们半夜醒了,对他们不利可怎么办?
如今她来了漠北,结交朋友的机会很少。单初ม雪的出现,填补了这一空白。
“抄经书啊。”邬八月抬头对单初ม雪一笑,又低头抬手蘸墨。
有京中这段过往,邬八月避男子如洪水猛兽倒也在理之中。
大概是因为眼睛有疾的关系,明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颓唐:“我有一个请求。”
月亮顿ู时嗷叫一声,迅速地撒腿狂奔,在院子里绕了好几个大圈儿方才停了下来,对着邬八月龇牙咧嘴。
金氏赶忙伸手示意她噤声。
丽婉仪是他的生母,拜别生母后,他还要前往坤宁宫去与他父皇母后辞行,然后才能出宫迎新妇。
老太君手里的私房要真算起来,可是要比两府现有的家财还要可观。之前邬陵桐入宫、之后邬陵桃备嫁,老太君都给了笔丰ถ厚的嫁妆。
郝老太君撂下话,拨开郑氏,带着邬陵梅就离开了。
贺氏则是想着,这兴许是个好机会——夫君的事儿老太君管不着,八月的事,老太君总能管一管。
是以西府虽然走了一位老爷和一位姑娘,但运作还是没有出半分纰漏。
邬居正点了点头,朝霞和暮霭已经将晚膳摆上了桌。
“高将军很忙,要是等在别的帐子里,他忙过了又到别处去,我这不是白等了?”
邬八月也有些莫名,嘀ถ咕道:“高将军怎么又给我送礼?要是为ฦ上次明公子撞到我的事,我的伤已经好了啊……”
明焉眼睛顿ู时红了。
“这小狼,高将军将它交给父亲处置,父亲打算怎么处置它?”邬八月眨眨眼:“按女儿说的,让它留下来给我们做活抵罪可好?”
她的视线却胶着在邬居正的腿伤上。
邬八月看向朝霞:“最好的结果,大概只能寻个有些军职的将领ๆ。人家听了我被迫来此的缘由,或许还不一定接纳我呢。”
陈王态度有变,自然是因父亲遭贬之事。
若说漠北士兵以往对邬ึ居正还有两分不信任,经过此役之后,都对邬ึ居正这个从京城派下来的随军郎中佩服万分。
高辰复大踏步而来,眼中ณ只有担床上的董校尉。
邬八月将手炉抱在了小腹上,腾出一只手收拢了大氅的领ๆ口,道:“你们先吃吧,别陪我饿着。我等父亲回来。”
张大娘点点头:“要说为何崇敬高将军,比任何一任将军都要多,要从四年前高将军来漠北说起……”
“邬郎中没有同人说过他为何被派来,不过这当中肯定有原因。”
“这位大哥……”
细碎飘雪中ณ一人一骑快马加鞭地往她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舅舅的意思,那便是皇舅的意思。
高辰复总算是放下了手中ณ的剑,站起身来。
邬八月皱眉:“若是遇上北蛮人,敌众我寡,高将军很是危险。”
向导说话爽气,大概ฐ北方的汉子都是这般。
邬ึ八月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邬八月也是性子随和之人,不好拂逆平乐翁主之意,到เ底还是随她走了一遭后山。
漠北关外乃是北部蛮凶的聚集地,每逢冬季,他们都会侵入漠北关内,烧杀劫掠,抢夺食粮和女人。
金氏每多说一句,段氏脸上的表就冷凝一分。
邬居正道:“如今也不用赶时间,你与你祖母道别,明日我们再启程去漠北。”
良久,邬国梁轻叹一声。
贺氏只短暂思索了片刻便点了头。
她今日来本就是来看西府的笑话的。
金氏瞠目,惊呆一般望着邬八月。
“贱婢,闪开!”
贺氏简述了一番邬居正贬官和邬八月被逐出宫的始末,隐了邬居正关自己在宁心居中两日的事未说。
邬八月微微垂了头。
邬八月颔,顿了顿,她轻声道:“临走前,平乐่翁主让我给将军带句话。”
邬八月低声道:“翁主说,将军想了数年,应该也想通了。报仇的时候,到了。”
说出此话,邬ึ八月顿时觉得松了口气。
平乐翁主这话压在她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她每每见到高辰复,不管当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事后也总会想起平乐翁主说这话时,眼中ณ一闪而过的绪。
那种疯狂的、似乎已毁灭一切的模样,让邬八月多想一刻都不愿意。
她始终担心,若是高将军真的听了平乐翁主的话,会不会回了京后,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所以她对高辰复说起此话的时候。目光牢牢地锁在高辰复身上,专注而认真。
但她只看到眼前男子眼中ณ的冷凝一闪即逝,随之ใ而来的,却是一记轻轻的哂笑。
“将军……”
邬八月呆愣地看着他。
高辰复捻着佛珠。摇了摇头。
“世人总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邬ึ姑娘觉得此话可妥当?”
邬八月略想了想,轻轻摇头,叹笑道:“这不过是人们的美好愿望罢了,人生在世,自然不愿吃亏。但总不可能ม那ว么如意。人若犯我,有时根本无法还击,又何必耿耿于怀?到头来,心中怨愤的。不还是自己。”
邬八月想到姜太后对付她的种种,一时之间却只觉得姜ä太后太可悲。
宫中妇人,想爱而不可得,时时提防、算计,这一辈子便是享了安乐。也终究不得安宁。
“人生短短数十载,何必在乎那么多。”
邬ึ八月话音一顿,却是转向高辰复:“可将军不同。”
“有何不同?”高辰复望向邬八月的眼中ณ含着赞赏和探究。
邬八月斟酌了一番用词,道:“翁主说,静和长公主,将军您,翁主ว。还有你们那早ຉ夭的弟弟,都是如今的兰陵侯夫人所害。若果真如此,将军不为母报仇,似乎也说不过去。”
高辰复脸上仍旧ງ挂着淡淡的表,对邬八月这番话却不以为忤,他只轻声地道:“的确。可是,事到如今,也未有任何证据表明,当年之事便是淳于氏所为ฦ。无证据,又何以给人定罪?”
高辰复捻着佛珠。低头也望着手上的佛珠:“时过十八年,母亲当年因产子而亡,有众多产婆、宫中ณ嬷嬷的证词。淳于氏是否在其中有做手脚,早ຉ已๐查不清。便是一桩命案,她一日不承认,此事便一日不可结案。”
邬八月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方才道:“将军您……是个内心很柔和的人。”
他本是铁血将军,但并非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邬ึ八月联想起听到的有关高辰复的坊间传,不由á对他又敬佩了几分。
北蛮人若不进攻,他从不主动出击歼灭外族;他关爱、佑护百姓,严格约束漠北军,不允许生军、民相离的事;他也保护着自己的兵,明明亲妹就在他面前,却忍痛整军离开,也不愿让他的兵冒险。
如今再听到他不肯为了平乐翁主毫无证据的指责而对兰陵侯夫人展开报复,邬八月顿时觉得,此人值得让所有漠北百姓敬重有加。
高辰复听得她这夸赞,却是失笑。
他摇了摇头,抬手将白玉菩提子佛珠串在邬八月面前晃了晃。
“这串佛珠,是我离京前,郑亲王爷拦下我后给我的。”高辰复道:“那时我心中已起戾气,郑亲王将佛珠串塞给我,让人闲时便捻捻佛珠,告诫自己要心境平和,万不可做出冲动之举。这些年,每当我心中气愤难平时,这串佛珠都能给我以安宁。”
高辰复摇头:“我这般,可还能称得上是个内心柔和之人?”
邬八月只轻轻笑了笑。
他不承认也无妨。她认为他是这样的人就好了。
一个人可以改变自己้内心所想,却不能左右他人之思。
“那么เ……”邬八月顿了顿,问道:“翁主的话,将军是不打算理会了?”
高辰复却还是摇了摇头:“寒冬一过,我便要卸职回京了。”
邬八月恍然。
回了京,很多事,高将军怕都是身不由己了吧。
想到这儿,她又不禁重重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