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说了一半,很是为难地顿住了。
来客们谈笑风生,眼角眉梢却都是上流社ุ会特有的虚与委蛇——没人能从对方脸上读出除了虚伪以外其他的内容来,哪怕他笑得再真诚。
医生说他大概这两天就能醒过来。
陆远菱也震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去拽唐言蹊的裤脚,大喊:“唐、唐言蹊……你把枪放下!有什么冲我来,你不要伤我儿子!”
她一遍一遍地抱头痛哭说,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害死她爸爸的。
“可是那女人怎么เ会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呢?”陆远菱道,“所以她就总是在恳求爸爸,让他把我弟弟接回来。”
唐言蹊没再说话了。
他知道她会这么做,认识她六年多了,陆仰止自认在她的脾ຆ气秉性和为人处世上,是很了解她的。
带着血的手摸上她的脸,缱绻又不舍,耗尽了一生的温情,“言,下次在路边遇到乞丐……不要再随便带回家了……”
唐言蹊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他这句话的含义,他便用实际行动解释了这句话的意思——
陆仰止没有再理她,越过她身侧大步上了楼,打开卧室的门,猛地一窒。
“够了。”他低沉的嗓音彻底打断她,干脆把她整个人从他身上扔了下去,冷着脸,“不要再胡闹了!你是容家的千金小姐,马上要嫁人的!做这些事成什么体统、像什么样子?”
那水不出意外地化开了她一直抵在舌尖的药片。
她低头看着鞋尖,深吸一口气,言语平静温凉,“你去吧,陆仰止,我说真的。”
陆仰止说完这话,佣人面露难色,几次要张嘴,最后也只是讷讷缄口。
不知过了多久,一桌热气腾腾的菜肴就端了上来。
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很强势,声音却格外温柔,“外面下着雨,路滑。”
容鸢在昏沉中感觉自己被人整个抱了起来,不舒服地挣扎了几下,眼皮沉得打不开,“你……谁……”
“你不想见她,那就不见,你不喜欢的事,一件都不必再做。”陆仰止沉沉的嗓音缭绕在她的耳畔,本来是曾经让她爱到骨子里的声音,唐言蹊却提不起一点兴趣来。
陆仰止依旧是波澜不惊,“如果唐先生带她回家真的是为了养伤,晚辈当然没有意见。”
待保镖将她推出病房门外,唐季迟似有若无地掀起眼帘ຈ往厉东庭那边一扫,静中含威的一眼,竟让厉东庭这个骨头硬朗的军人都感到เ了沉甸甸的压力,他板着脸道:“唐先生,我受兄弟所托,要在这里守着她。”
陆仰止望着她,黑眸里颜色深沉,体贴之外包裹着一层强势,“必须吃,就算你不吃,肚子里的宝宝也饿了。”
女人冷清寂寥的眼波终于像是被什么撼动,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天崩地裂ฐ般的扭曲和痛苦。
害怕自己为了其他女人赴汤蹈火的时候,却有另外一个男人给予她温柔的关怀。
这他妈是闹着玩的吗?!
陆仰止闻言一震,垂眸看向面色如纸的庄清时。
她的脸色——真的白得吓人,陆仰止心里一揪,下意识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脸。
唐言蹊避开他的目光,两种极端反向的情绪撞击在一起,七零八落的,难以言说。
就这样简简单单伸出手到男ç人面前,要他带她离开!
身后的人在枪声中坚定摇头,眼睛都红了,“三公子,我们不能让您进去冒险!”
唐季迟看到เ他手上的玉扣就知道,这个人,不能不见。
刀枪无眼,万一两边爆发起战争,误伤了庄清时,那他们就麻烦大了。
飞机降落在伦敦郊外的机场。
良久,唐言蹊才靠在沙发上,单手盖在脸上,苦笑,“不是……等等,你让我缓缓……”
男人走后,乔治看着晕倒在墙角的女人,道:“头儿真打算放过她了?”
陆仰止感受到了她情绪深处的复杂,想起傅靖笙说,她就是因为ฦ从没得到过想要的,所以要的越来越少。就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在被拒绝,所以根本学不会怎么撒娇闹脾气耍无赖。
“不用,有人来接。”
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通电话,都能让她浮躁不安的心沉静下来,或许这就是父母与子女之间的亲情纽带。
“只不过,爷爷,你要打她骂她,把人带回家去教训。言言现在需要清净,相思也还在楼上,少拿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来污我女人孩子的眼!”
唐言蹊难道还不知道仰止受了重伤的事?
唐言蹊怔然望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失神。
“不是有事要我帮忙吗?”女人轻笑,不施ๅ脂粉的脸蛋却更叫人惊艳,大概是因为她的眉眼太过精致,精致到冷艳锋利ำ,“我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既然你已๐经把我扯出来了,不妨就让我听听,孟小姐有什么事要求我帮忙。”
听到她更为ฦ飘渺静袅的声线,“我想,厉东庭已๐经到了,只要我再撑一下,你很快就会来了。”
连苏妩都不自觉地颦了眉梢。
怀孕。
她说着,笑了下,“你没来,我其实不怪你。我知道你最近忙,而且你和小兰,生前也没什么เ交情可言。这到เ底是我自己้的事,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所以我怪不到你头上,甚至感谢你。”
愕然回头,对上厉东庭线条紧ู绷到恨不得快要裂开的俊脸,“你不能过去。”
如果这些都是同一个ฐ人做的,为了以兰斯ั洛特的死来激化她和庄清时的矛盾、诱导她去监视庄清时,想办法控制和支开陆仰止,现在庄清时人丢â了,就可以轻而易举ะ地举证证明她确实有加害她的嫌疑和动机了!
江姗以为,这件事过去了那么多年,不会再有人记得了。
的确,晚辈们也许没听说过,可是当年参与过那件事的每个长辈,都对此心照不宣。
人群中又开始了窃窃私语:“什么神谴啊?你听说过吗?”
“没有。”
“我好像听我爷爷说过,但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她当年在耶路撒冷的圣墓前起誓说一辈子不育儿女,否则愿遭神谴。”
“不会吧?耶路撒冷可是圣地……她疯了吗?为什么呀?”
“这倒是没听说,但是我叔叔私下告诉过我,那件事过去之后,她其实怀过一个孩子,原本做产检的时候发现一点毛病都没有,可是莫名其妙就掉了!”
“我的天呐……”
字字句句像是细密的针没入神经,江姗被那些人的目光逼得快要崩溃,一步步向后退去,素来镇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神谴。是了,她身上背着神谴。
路易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背后居然有这么เ大一个故事,眸色冷厉地扫过全场暗示他们闭嘴,手掌亦是摸上了腰间的枪。
可还是有些不怕死的人在议论纷纷:“她说她收养了个女儿,肯定是骗人的!谁会愿意给她做儿女啊?那可是神谴啊!报应在她女儿头上,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史密斯夫人还跟着帮腔,冷嘲热讽,夹枪带棒,“就是的,自己生不出孩子,就狠心去糟蹋别ี人的孩子,哎,她女儿也太可怜了。”
唐季迟越听越是怒火中烧,黑眸间的杀机如淬了寒冰,冷得能把人活活冻死,“你们谁要是再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