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仰止微微垂眸就看到她脸上不悲不喜的平静。
唐言蹊抿了下唇,忽然扶额笑了,“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有家……”
唐言蹊过了一小会儿才看清面前男人的容颜,他已经洗漱过,恢复了往常的英俊,薄唇的颜色却比平时浅淡了很多,同样穿着病号服,她那么狼狈惨淡,而他竟穿出一种男模的感觉来。
毕竟,没带武器出来是他失策——他也没想过唐言蹊会对顾况开枪。
因为ฦ他到死,也没想过唐言蹊会开这一枪。
唐言蹊只是挣扎一下都觉得筋脉和皮肉扯着刀锋,索性也不动弹了,低垂着眼睑,“好吧。”
她的沉默逐渐耗空了他的耐心,陆仰止的脸色差到极点,沉声道:“有没有伤着?说话!”
为了她。
乔治拿枪的动作顿了几秒,手却没从皮套上挪开,依然警惕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幕。
除了北面,其他三面都被厉东庭的人控制着,如果唐言蹊是从三个方向里的任何一边进入交战区的,厉东庭的人不会视而不见,就这么เ放她进来。
“厉少,北边有军车靠近!”下属突然接到消เ息,汇报道,“怕是他们的援军到了!”
不过,他的胳膊上好像缠着绷带,绕上了半个手掌。
他有些不忍,“墨岚,你这么做,她醒来会恨你。老大现在可还……”
有什么เ事值得她连夜离开榕ษ城,甚至来不及等到เ第二天早晨体体面面地告一个别?
唐言蹊怔然。
乔治不解,“您的意思是?”
“怎么了?”
二人又聊了整整一下午,其间唐言蹊有些困倦,傅靖笙便让她先上楼休息一会儿,自己在客厅里等着江一言过来接她。
“怎么,你妈妈关心你的动向,这件事让你这么惊讶?”
陆老将军每听一句脸色就更加沉暗一分,听到最后,眉头皱出了深深的沟壑,拿着拐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远菱,这真是你干出来的事?!”
唐言蹊心里乱ກ成一团,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你这是在为ฦ陆远菱撇清关系吗?”唐言蹊静静地看着他,问。
傅靖笙向来是郁๗城的风尚标,本人长得窈窕妩媚不说,对穿着打扮更是有着一套自己的风格,就算是地摊随便买的一件衣服都能让她穿出国际大牌的味道来。
“还是那ว句话,我没觉得你和我在一起意味着我能ม从你身上得到一切好处,可是,如果有你没你我都要自己面对这一切,有你没你一点区别都没有,甚至于连累了我身边一个ฐ又一个人,那我他妈到底是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为了让你次次迟到地赶来给我善后,说你爱我你舍不得离开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这样,然后再给自己一枪替罪魁祸首背锅?!”
唐言蹊等了很久没等到เ答案。
陆仰止面色如霜,“说重点!”
陆仰止面色大变,忙扶住她,“言言!”
她的脸色沉静苍白,像是终于把所有的意气风发都耗尽了。
唐言蹊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前几日让赫克托去复制的庄清时的治疗记录。
边说边又把墨镜挂在了高挺的鼻梁上,“既然唐小姐和厉少那么熟,不妨自己打个电话叫他出来。”
顺手还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更何况,顾九歌还是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
工作上的事,他一向口风很紧。
当时陆仰止就觉得奇怪。
五年前有那么一次,需要她拿出真品验证一些事情。
容鸢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
赫克托依言把画面放大。
打开门,陆相思正在楼下玩魔方แ,见她出来,忙给厨房那边打了个ฐ手势。
陆仰止懒โ得理会她,她便去缠陆远菱。
唐言蹊如同被人打了一闷棍,思绪骤然凝滞。
“你若是自己想进去,我不拦你。”他道,“但如果你问我是否给你许可,那我的答案是,不行。”
陆仰止多嘴问了一句:“要带着霍无舟一起?”
没想到再一见,竟已是天人永隔。
到最后厉东庭都看不下去了,不耐道:“要打就打,婆婆妈妈的。”
队长则是直接下意识看了厉少那边一眼。
厉东庭大掌一握,躲过了顾九歌突然而来的偷袭,不得不说这丫头的身手确实比几年前进步了许多,他甚至需要稍稍认真些才能避开她的攻击了。
他要用多大的力气克制自己朝她伸出手去?
谁知,陆总却又向他问了实验室的地点,亲自去了一趟。
唐言蹊不吭声。
明显就是气极了。
“我让人把相思接回来,你不想见大姐,就让她自己留在酒店里住。”陆仰止端起床头的粥,和一堆热气腾腾的食物放在一起,碗里还是温热的,他把勺子递到เ她嘴边,“不说这件事了,我会解决,现在张嘴,乖乖把粥喝了。”
唐言蹊咽了一口粥,僵硬着脸,一字一顿道:“陆仰止,我的孩子如果在陆远菱手里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就真的玩完了。”
这话。
男人的猛地一顿,勺子里的粥滴落回碗中。
黑眸深处泛起丝丝寒芒,他不愿意从她嘴里听到“玩完了”这样的字眼。
“大姐向来对相思视如己出,她不会做什么。”男人眼里的暗色浓得快要滴出来,“言言,和我在一起让你这么不开心吗?三句里面有两句都在暗示我分开,你知道我不喜欢听这些。”
唐言蹊亦是迎上他的视线,“所以,我就该容忍她的所作所为,来让你喜欢?”
陆仰止听着她针锋相对的口吻,忽然就想起了兰斯洛特。
她这种下意识的反抗,大概就是从那次事情发生了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他不知道那件事他做得哪里不合适,也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换了别人,还有什么更好的处理办法。
兰斯洛特是她的亲人,陆远菱又何尝不是他的亲姐姐?
爱是没有人能够解开的两ä难。
……
罗马城。
大街小巷๕里飘荡着别具风情的异国小调,歌声悠扬婉转,让人身心舒畅ม。
天色渐渐暗下来,沈月明打电话给容鸢,说是要和她共进晚餐,她拒绝了一次,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反反复复了很多次,容鸢都挂掉了,最后一次,她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在哪。”那边的声音冷冷清清,远不如方才那么热情。
容鸢闭着眼睛笑,果然男人对猎物的耐心都是有限的。她睁开眼,看了看手里的高跟鞋,又看了看身旁空了半瓶的红酒,最后视线落在泡在游泳池里的半截小腿上,“我!不!去!”
那头的人顿了顿,觉出了几分不对,“去哪?”
容鸢打了个酒嗝,扒着游泳池边的栏杆,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说了,我,不去!你很烦!”
电话那头,男人沉了脸,“容鸢,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在哪?”
“你管我在哪,不用你来接!我不想和你吃饭!”她靠在栏杆上,醉意阑珊中觉得男ç人说话的声音十分惹人厌烦,想也不想就直接把手机扔进了水池里。
看着水面上一溅几尺高的浪花,她又痴痴地笑了,抬头对着漫天的星斗ç,不知说给谁听,“霍无舟,你看……嗝,我也不是,嗝,没人喜欢的……大家都想约我吃饭,我为什么要在你身上……浪ฐ费时间……”
手机沉进水里,冒出一串串气泡。
把男人最后的声音也淹没了进去。
听着电å话断掉,霍无舟素来疏云淡月般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冷到极致的神色。
他握紧ู了手机,冷笑,这是出去喝酒去了?
果然他不该想着反正人都到了欧洲,办完老祖宗交代的事,不如打个电话问问她人在哪里。
他把手机扔回兜里,披上外套,便准备去和唐言蹊他们回合。
这个女人的事,她再也不想管。
可是刚走出几步,心里某种尖利的念头就急速生长起来,利刃戳破了他的胸腔,让他无法再继续视而不见。
霍无舟深吸了一口气,抬眼刚好看到了一家欧式网吧,脚下不听使唤,就这么信步迈了进去,走到一台电脑前坐下。
几分钟后,他面无表情地记下一串地址,出门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将纸条递上去,冷冷道:“去这里,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