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唐言蹊惊醒过来,难受得厉害,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怎么还会期待在她脸上看到些欣喜愉悦之色呢?
好像,他再不那样做,她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虽然大多数时候展现给别人的都是冷淡疏离,但是,他们若是温柔起来,能到一种让人刻骨铭心的地步。
他这一个犹豫的功夫,唐言蹊已经看透了事实,收回目光重新对上陆仰止深邃幽然的眸子,“她做错事你来替她还,那么下次她杀了人,你是不是还要还我一条命?”
男人身子一震。
池慕一进来就听见这番话,疏朗的眉目被震得皱紧了些,走到厉东庭身边,低声问:“怎么回事?”
“陆仰止。”唐言蹊静静看着他,褐瞳里没有一丝光,深深的全是阴影,模糊里透出星星点点的讽刺,“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现在挡在这里,是想护着她吗?”
“还愣着干什么,快带人走!”容鸢怒斥赫克托,“快把她带走!”
容鸢、霍无舟和赫克托匆匆上前,“到เ底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她话里的哪个字戳中了顾九歌,她的脸色僵硬了下,脊背打得更直,“是吗。”
“唐言蹊。”他的语调里带着急促的狠劲儿和不外漏的阴沉,“我还真是把你惯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什么话都敢说,嗯?”
陆仰止最近正得爱情滋润,再看他这满脸暴躁的样子心里就暗搓搓的痛快。
“说是对方着急签合同,问您能不能今天给出个意见。”
红桃和霍格尔,跟他们两ä个人,有可比性吗?!
霍无舟接过,清俊的眉眼微微一凝,“这是?”
男ç人眼底席卷开沉暗的风暴,语调却不惊不怒,平平无奇,“是吗?”
“庄家已๐经倒了五年了,老祖宗。”赫克托皱眉分析,“如今的庄清时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在城郊埋炸弹的人?如若真是她做的,那她势必得到เ了谁的帮助,此为其一。如若她背后还有人指使,她可能就是个棋子,此为其二。”
“……”
小护士摇头,“医生正在给她采用减压疗法,情况有所好转了,但还是……”
赫克托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他所谓的“其他的什么”,遂放弃,“当然,不管怎么说,她的嫌疑ທ还是相当大的,调查也要从她入手。”
明明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她却仿佛从翻转的天堂和地狱之ใ间转了个圈,瘦得脱了形。
所以陆仰止无奈,只得暂时放下监控室里的事,前去接她,“怎么样?”
霍无舟果然淡淡觑了她一眼,“没有,我问了他想见你的理由,他一开始不愿意说,再加上那时候你还被陆总和江家的人轮流守着、我没办法单独把消息递给你,所以就让梅花暂时等一等。”
唐言蹊被陆仰止放在后座上,抬头见男人单手扶着车门,黑眸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四面八方不留空隙地锁着她,“我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我。让相思陪你说说话,有事就叫宋井。”
把唐言蹊架起来之ใ后,法医和警察终于能把尸体运送到解剖室做进一步的分析了。
他沉声对着电å话里道:“你刚才说她怎么了?”
想与她厮守到老,那是陆仰止的私心。
宋井低头道不敢。
12点的钟声敲响,曲终人散了,褪去公主华美的外衣,她还是那个得不到青睐的灰姑娘。
“我在问你们话,听不见?”
她双手抱着陆相思,只能让女孩伸手去够她的口袋。
陆相思又顺着蓝ณ光摸索回去,将手表的灯光打开,晃了晃那处。
陆仰止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两秒,淡淡转过头,对保镖吩咐道:“去把大小姐叫回来,告诉她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家了。”
心中一直以来空缺的什么,被缓慢地填满。
尤其是他最后勾唇一笑时,真可谓是种颠倒众生的风华,“有趣,整个榕城还没人敢在我面前企图砸钱了事。”
正是方แ才那骄傲自负的臭小子丢在她怀里的。
“陆公子的东西向来只有别人求都求不着的份,我除非是瞎了才会看不上。”唐言蹊哈欠连天,咕哝的话音有些模糊,“你知道乞丐中了五百万是什么心情吗?”
这么一比,她突然有点自卑了。
她一直不排斥和他发生关系——毕竟和自己心爱的人,情到浓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反正你也不穿,借我穿穿你应该不介意吧?”她这么问着。
不过那ว又如何,还不是败给屋里女人的几滴眼泪。
唐言蹊每天总能在网上看到许多骂她的言论。
宗祁แ心中一紧,不敢说什么,点头而去。
宋井见男人走出来,第一次有些不忍地在他身侧道:“陆总,您对大小姐有些太苛责了吧。”
唐言蹊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伸手拦他,忧心道:“她本来心情就不好,你还这样逼她?”
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恕我直言,陆仰止,如果你连她为什么不开心、怎么哄她开心都不知道,她要你干什么使的?”傅靖笙轻笑,眉眼间淌着自成一脉的傲慢妖娆,“就是让你在生孩子的时候提供个基因优良的精子,让宝宝以后长出一张盛世美颜?”
“那她为了这张盛世美颜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她每一个字都不轻不重地戳在了男人心底最脆ะ弱的地方。
陆仰止觉得好像有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呼吸,甚至,一刀劈开了他的胸ถ膛,把心里的血都挤得干干净净。
他喉结滚动了下,眼眸里浓稠的暗色挥散不去,“那你觉得,我该怎么เ办?”
“她要的东西少,不是因为她不想要,而是因为她不敢。”
傅靖笙道:“一个ฐ连父母的爱都没有的人,你指望她亲口告诉你她想要什么?”
不可能的。
然而男人瞳孔一缩。
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在陵园和医院里。
她确实亲口、坦白地告诉他,她想要陆远菱血债血偿。
那大概是唐言蹊第一次开口和他索要什么。
而他给她的答复是——“是我家人伤了你的赫克托,这一枪我来还你。”
是成长的路上有了太多类似这样的、被拒绝的失望,所以她才渐渐学会了不再和任何人索要什么เ。
父母不回来看她,那就不看吧。
他没时间陪她,那ว就不陪吧。
陆仰止回想这些年来发生的种种,才发现,其实,唐言蹊比庄清时更像一个所谓的“天煞孤星”。
她好像没拥有过什么,一辈子都在不停地失去。
所以失去到了最后,她乖了,她怕了。
谁能想到榕ษ城这位嚣张跋扈上房揭瓦的唐家大小姐,其实是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人呢?
正因如此,才会有那ว一副万事万物不萦于心的假象。
她没什么可在意的,她不敢计较,她怕稍稍闹起脾气来,手里捧着的东西就碎掉了。
傅靖笙看到男人脸上几度变化的神色,最后低声说了句:“她信命,你知道吗?”
信命。
陆仰止的眸光莫名闪了闪。
“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遭遇不测,她很容易潜移默化把这种罪过加在自己身上。”傅靖笙道,“她对周围人的责任感比你想象中ณ要重很多,陆仰止,她有她自己保护自己和周围人的方式,如果你不能ม保护她,至少你也不要成为她的负担。”
说完,她俯身拎起沙发上的背包,一步步往外走去。
外面飘着淡淡的小雪,江一言的车不知何时已๐经停在了门口。
见她开门,车里的男人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匆匆而来,脸上虽然没什么神色,可眼里的情绪却深浓到เ化不开,“拿着。”
他把伞递给傅靖笙。
傅靖笙乖乖๔接了。
男人伸手到她的膝下,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背,把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温淡的脸上覆着严å肃之色,“雪天地上滑,别ี摔了。”
二楼的落地窗内,唐言蹊望着雪地里的两ä个人,男人偶尔低头和女人说着什么,女人表面上疲于应付,眼角眉梢却透出一股对旁人未曾有过的娇็憨。
摸了摸空洞的心口,她竟然觉得有些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