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蹊睁开眼,褐色的瞳孔里清明一片,没有丝毫刚醒时该有的混沌,“是吗?”
这半个月里,小苏妩总会被送到爸爸的妹妹、也就是她姑姑家。
男人沉声道:“但说无妨。”
庄清时怔然望着他的怒容,颦眉,“仰止,怎么เ了?谁病了?”
男人却只是屏住呼吸片刻,便又寡淡而无动于衷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冷漠道:“把人带下去。”
女人漂亮的五官上没浮现出太大波动,“你在说什么?”
容鸢脸色煞白,小秘书也大呼出声:“容总!”
男人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将她转过身,压在洗手台上,深深吻住。
陆仰止黑眸一敛,眸间流淌的墨色就这么凝滞住,深如无光的海ร底,将她周围的氧气席卷一空。
坐在首位上的男人靠在大班椅上,窗外无光,他整个人都浸在无边无际的阴影里,尤其是那双冰冷深邃的黑眸,裹着周围的阴沉晦暗,密不透风,令人无法喘息。
而后却粲然笑开,“可是眼下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回家前,师哥的秘书宋井给她打了个电话,通知她,手头这个项目为期三天,拨款五千。
陆仰止静静地听着,黑眸如凝墨,纹丝未动,“依你的意思,是我做得过分了?”
“吃闲饭的?”
过了片刻,她拨开他的手,咬牙一字一顿道:“好,那你让他们快点。”
唐言蹊端着茶杯刚要路过门口,就被冯老叫住,“你,跟我上楼。”
又想起庄清时告状时,他那句深讳而不悦的“我看见了”,忍不住笑得眼尾都弯起来,“怪不得你这么早就回来,还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了。”
虽然,“端庄优雅”这四个ฐ字,和榕城千金圈子里远近闻名的恶霸唐言蹊,从来好像就不沾边。
“言言。”他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正要说什么,不期然敛眉却发现了她肩上的衣服。
黑瞳之冷,透骨生寒,“她……”
兰斯ั洛特眼波一震,震惊之余慌忙摇头,“我、我不敢。我真的不知道……”
赫克托沉默,沉默背后的含义却再明朗不过。
她浅浅一笑,“也对,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唐言蹊揉着眉心,想顺口讽刺几句,又顾及到墨岚和顾况都在身边,只好咽下去,不冷不热道:“没有。”
不知道是该说老爷子太有雄心壮志,还是该说他太没有舔犊之情。
陆仰止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办公桌的桌面,“呵”地低笑了声,节奏舒缓拉长,似抻直了谁的神经,“门口那ว两个,想必也与你无关了?”
跟上来的宋井一眼就看到男人右肩上沁出的血色,他吓了一跳,想开口提醒,却被男ç人一个含威不露的眼神吓退。
宋井刚ธ好端着茶回来,见状低咳了一声,拉住怒气满面的老人,劝道:“冯老,这都是陆总的意思,咱们身为ฦ下属的,对领导的私事不该过问太多。”
宋井摆出一副“今天天气真不错”的表情,“陆总,我突然想起公司可能有一份文件今天要整理出来,如果这边没什么เ事的话……”
他还是以那种平静而冷漠的眼神望着她。
陆仰止沉着脸,目光不太和善。
她咬掉苹果,边吃边哼唧:“知道。”
医生没好气,“知道。”
鲜红的血液ຂ染了他挺括的白色衬衫,很快扩散开一大片。
他也不明白陆总要去干什么,只是隐约能感觉到男人挺拔的背影轮廓中散发着极端冷厉沉鹜的气息,让人心底里都在打颤。
“明白。”唐言蹊丝毫没注意到导演是如何称呼她的,只觉得“刁蛮任性”四个字,陆小公主要是不明白,那ว这世界上就没人明白了。
陆相思甩开她的手,“谁等你了!”
怎么养成的,还用问么。
她好歹的爸爸的女儿,就算生气,爸爸也不会真对她怎么样。
她眯着眼睛,在黑暗中努力辨识着他的脸。
这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得过分,她能听到外面男人慢条斯理地脱衣服的声音,也能听到自己重如擂鼓的心跳。
“这个问题问得好。”女人忽然抬头看他,兴冲冲地拍了下手,肯定道,“我也不知道!”
天知道他有多咬牙切齿地想掏出她的心脏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
他那双眼睛,洞若观火,没什么事情瞒得过他。
宋井怎么也没想到เ自己会折在这。
怎么她才五年不在,世道就变得这么随意了。
因为ฦ墨先生是匪,悍匪,技术高超的悍匪,全世界最有名、规模最庞大的黑客组织,他是那个牵头的人。
唐言蹊的背影仿佛比刚才还僵直了些。
陆仰止不着痕迹地深呼吸,沉沉吐出一句:“在办公桌右侧的柜子里,你最好有命带出来,别被烧死在里面!”
“知道了。”唐言蹊没再多听一个字,当机立断地关上了舱门。
可男人站在地面上,却好像听见随着舱门关闭的声音,还有女人安然静谧的笑声,零零散散地跌落在他耳畔:“陆仰止,我倒希望我死在里面,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是清白的。只有这样你才能明白,你错怪了我多少。”
他倏然抬头,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每一寸心头血都被挤出胸腔,空洞得厉害。
那ว慌张扩散到四肢百骸,他僵直地立在原地,眸色阴厉地盯着半空中的直升机,“你敢!”
唐言蹊,你敢!
短短不到เ三分钟里形势的剧变让周围人都瞠目结舌,反应不过来。
陆远菱却急匆匆跑过来,一把将相思搂紧ู怀里,惊魂未定道:“小祖宗,你不要命了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姑姑怎么เ办,啊?”
陆相思小小的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被抱在怀里时,眼泪“唰”地流下来,哭红了鼻子,“大姑姑……”
她哭得根本张不开口询问为什么大姑姑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这久违的怀抱比爸爸冷峻又坚硬的态度温暖太多,她整个人都化在女人怀里了,“我害怕,大姑姑,我害怕……”
陆远菱也心疼得不行,揉着她的头发,“不怕,不怕。”
一边安慰着,一边掀起眼睑,眸光十足锐利地掠向一旁的庄清时,“再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陆家上下都知道,陆相思是陆远菱的心头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陆远菱虽然意属庄清时,但也绝对到不了和她的宝贝相思相提并论的地步。
陆仰止仍站在那处,抬头望着楼上,鹰隼般的眼眸恰如他身后那张漆黑深邃的天幕,晦暗得透不出一丝光。
棱角分明的五官亦是绷紧,除了喉结偶尔滚动、小臂上凸起的青筋将白衬衫的袖子都撑开了之外,他简直像个伫立在大火中ณ的雕像。
陆远菱眉眼一沉,将相思交给宋井,自己走到他身边,扬手就是一巴掌。
宋井和容鸢等人看得都惊呆了,这位陆家长女的岁数,比陆仰止整整大上十六岁,放在外面都能叫声阿姨的年纪,她却只是他的大姐。
不过,这正给了她长辈般不可侵犯的威严,“我把相思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养她的?”
陆仰止生受了这一掌,一声不吭。
“五年来爸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回总部就任,你非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现在好了,烧干净了,你满意了吗?”
陆仰止依旧ງ一声不吭。
“刚ธ才那个女人是谁?”陆远菱冷笑,“唐言蹊?她还没死在监狱里?”
陆仰止闭了下眼,拳头攥得更紧。
“这个扫把星!我五年前就说过这个女人八字和你不合,她就是天煞孤星的命!克亲克友克夫克子,你就是不信!”陆远菱气得颤抖,想再打他,却又舍不得出手了,“这家分公司少说也有十几个ฐ亿的市值,我陆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也禁不住你这么เ败!你懂不懂,她会害死你的!”
“这件事我会处理。”陆仰止沉声道,“果真是她做的,我必不会放过。”
“最好是这样。”
陆远菱说完话,又剜了他一眼,牵着相思离开了。
陆仰止目送着轿车离去,疲倦得微微阖了下眼。
“宋井。”半晌,他声线极冷地开口。
宋井上前,“陆总。”
陆仰止从怀里掏出容鸢之前那个碎了屏的手机,语调沉缓地说:“请司法部门介入调查。”
宋井接过手机,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