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实初的手才搭上，眉庄的脸微微红，落在略有病色脸上又被绯红的床帐映，竟像是昏迷时异样的潮红般。眉庄抬起另只手抚顺了鬓发道：“你进来也不先通报声，我这样蓬头垢面的真是失礼ึ了。”
我心中大震，转瞬已经冷静地站了起来，面带喜色，说道：“臣妾等也向皇后娘娘贺喜。”转头又对恬贵人含笑道：“恬妹妹大喜。”
淳儿扬头，哪里被我堵得住话，兀自还要说下去，我忙过去倒了茶水给她：“吃了那么多点心，喝口水润润吧。”
他似襟怀掩抑，感叹道：“宠而不爱，这是对女子最大的轻侮。”
我轻轻埋首于他怀中ณ，脸色缓缓淡漠下来。
太后渐渐有了疲倦之色，便先回宫。几位太妃似乎对太后很是敬服，见太后有倦色，马上也陪同太后起回宫。家宴就由帝后主ว持。
太医连连磕头称是。想了片刻道：“微臣反复思量恐是帝姬肠胃不好所致，想是服食了伤胃的东西。微臣想检看下从帝姬吐奶严å重之日起至今吃过的东西。”
“啪啪”两声击掌，恍若雷电自云中而来。未见其人，声音却先贯入耳中，“这歌声甚是美妙。”
嫔妃参见皇后必要仪容整洁，进凤仪宫前理了理衣裙鬓发，用绢子拭净了汗水才请宫女去通报。出来回话的却是剪秋，向我和陵容福了福含笑道：“两ä位小主ว来的不巧，娘娘出去了呢。”
玄凌道：“不在也无妨。那ว就请太医院提点章弥。”
玄凌朗声笑，放开我手向清河王道：“六弟你来迟了，可要罚酒三杯！”
皇后道：“那也好。你如今有孕才个ฐ月多，凡事定要小心谨慎，以免出什么เ差ๆ池。”又对我道：“甄婉仪与惠嫔情同姐妹，定要好好看顾惠嫔。”
我瞧了他两眼，方含笑道：“黄公公辛苦，其实这差使随便差个人来就成了，还劳公公亲自跑趟。去崔顺ิ人那里领些银子吧，就当我请公公们喝茶。”
槿汐的呼吸渐渐沉重，沉默片刻๑道：“小主早已明白，实应留下她的活口细细审问。”
花穗的手指血肉模糊，散发着股淡淡的皮肉的焦臭。她嚎啕大哭着上来抱住我的腿，哭喊着“小主饶命！”流朱和浣碧边个也拉不开她。
注释：
我诧异道：“这是什么缘故？”
他默然，起来躬身道：“臣，但凭莞嫔小主吩咐。”
众人不解，淳儿忙拾了起来，却是树夹竹桃，底下注着“弱条堪折，柔情欲诉，几重淡影稀疏，好风如沐”5。眉庄用手绢掩着嘴角笑道：“别的不太通，这‘柔情欲诉’我却是懂得，却不知道陵容妹妹这柔情要诉给谁去。”
我把蜜饯的核吐在近身的痰盂里，方才开口：“便宜了旁人，有时候可能也是便宜了自己。”
他神色凛，转瞬间恢复正常，说：“小主好生休息，臣开好了方แ子就让御药房送药过来。”
我转过身，只看着身后的乌木雕花刺๐绣屏风不语。
她点点头，细细看我两ä眼，微笑说：“在京里休息了两日，已经好得多。妹妹今日打扮得好素净，益发显得姿容出众，卓而不群。”
我靠在软枕上道：“端妃当时不在庭院中，所以只知其，难道我也可以不留心么？”
槿汐微微诧异，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华妃断了珠链差点滑倒了杜良媛，好容易没有摔倒，可是悫妃手中的松子又突然作乱扑了出来，难道不奇怪么เ？当然猫在春天难免烦躁些，可是松子是被调教过的，怎么到了她手上就随意伤人了呢？”
槿汐为我叠放衣裳的手微微凛：“娘娘的意思是”
我垂下头，道：“悫妃是后妃之中唯有儿子的”
槿汐道：“可是素日来看，悫妃娘娘很是谨小慎微，只求自保。”
我叹口气道：“但愿是我多虑吧。我只是觉得皇上膝下子嗣荒芜，若真是有人存心害之，那么绝不会是人所为。”我想了想，道：“你觉得端妃如何？其实她避世已久，实在不必趟这淌浑水。”
槿汐把衣裳折起放好，慢慢道：“奴婢入宫已久，虽然不大与端妃娘娘接触，但是奴婢觉得端妃娘娘不像有害娘娘的心思，但是端妃娘娘也绝不是个可以轻易招惹的人。”
我侧身睡下，“的确如此，所以我对她甚是恭敬，恪守礼节。我也知道，后宫中ณ人行事都有自己的目的，端妃帮我大约也是与华妃不和的缘故吧。”
槿汐道：“是。”说着吹灭烛火，各自睡下，只余床前月华疏朗，花枝影曳。
咿呀咿呀，再来章
卷正文第五十五章舒痕胶
次日早刚给皇后请安，皇后便笑吟吟命人按住我道：“皇上已经说了，不许你再行礼，好好坐着就是。”我只得坐下，皇后又道：“今早皇上亲自告诉了太后你有孕的事，太后高兴得很，等下你就随本宫起去向太后请安。”
我低首依言答应。来到เ颐宁宫中，太后心情甚好，正亲自把了水壶在庭院中莳弄花草，见我与皇后同来益发高兴，浣ã了手同进去。
我依礼侍立于太后身前，太后道：“别ี人站着也就罢了，你是有身子的人，安坐着吧。”
我方告谢了坐下，太后问皇后道：“后日就是册封的日子了，准备得怎么样了？”说着看着我对皇后道：“贵嫔也算是个正经主子了，是要行册封礼的，只是日子太紧凑了些，未免有些仓促。”
我忙站起来道：“臣妾不敢妄求些什么，切全凭太后和皇后做主。”
太后道：“你且坐着，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只是虽然仓促，体面是不能失的。”
皇后陪笑道：“母后放心。臣妾已经准备妥当。只是莞贵嫔册封当日的吉服和礼ึ冠来不及赶制，臣妾便让礼部拿敬妃过去封淑仪时的吉服和礼冠改制了。”
“恩。”太后颔首道：“皇后做得甚好，事从权宜又不失礼数。”说着示意身边服侍的宫女端了个垫着大红彩绢的银盘来，上面安放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通体纹饰为荷花双喜字蝙蝠，簪首上为合和二仙，细看之ใ下正是眉庄怀孕时太后所赐的那支。当日玄凌怒之下掷了出去，砸坏了簪子角，如今已用蓝宝石重新镶好。太后招手让我上前，笑吟吟道：“杜良媛有孕，哀家赐了她对翡翠香珠的镯子，如今就把这赤金合和如意簪赐与你吧。”
我心中ณ“咯噔”下，立即想起眉庄因孕所生的种种事端，只觉得有些不祥。然而怔怔间，太后已把簪子稳稳插在我发间，笑道：“果然好看。”
我忙醒过神来谢恩。耳边皇后已笑着道：“母后果然心疼莞贵嫔。当年悫妃有孕，母后也只拿了玉佩赏她。”
如此寒暄了番，太后又叮嘱了我许多安胎养生的话，方各自散了回宫。
回到莹心堂中，正要换了常服，见梳妆台上多了许多瓶瓶罐罐，尤以个绿地粉彩开光菊石的青玉小盒子最为夺目，我打开看，却是盒子清凉芬芳的透明药膏，不由问道：“这是什么เ？”
槿汐含笑道：“这是玉露琼脂膏，皇上刚命人送来的，听说祛疤最好。”有指着个粉彩小盒道：“这是复颜如玉霜，凝结血痕的。”说着又各色指点着说了遍，多是治愈我脸上伤痕的的药物，皆为ฦ玄凌所赐。
我对镜坐下，抚摩着脸上伤痕，幸而昨日松子并没有直接撞在我身上，减缓了力道，这爪抓的并不深。只是血红两道伤痕横亘在左耳下方，触目惊心，如洁白霜雪上的两ä痕血污。
槿汐沉默良久，道：“昨日的事奴婢现在想来还是后怕，娘娘有了身孕以后万事都要小心才好。”
我“恩”了声，盯着她片刻๑，槿汐会意，道：“娘娘的饮食奴婢会格外小心照看，昨天皇上已从御膳房拨了个ฐ厨子过来专门照料娘娘的饮食了，绝不会经外人的手。娘娘服的药也由章太医手打点，章太医是个老成的人，想来是不会有差错的。”
我这才放心，换了玉色烟萝的轻纱“半袖”，系条盈盈袅娜的浅桃红罗裙，赏了回花便觉得乏了，歪在香妃长榻上打盹儿。睡得朦朦胧胧间，觉得身前影影绰绰似有人坐着，展眸看去，那瘦削的身影竟是陵容。
她微笑道：“看姐姐好睡，妹妹就不敢打扰了。”
春日的天气，陵容只穿了袭素淡的暗绿色袍子。近看，才留意到เ衣上浮着极浅的青花凹纹。发式亦是最简单不过的螺髻，饰枚镶暗红玛瑙的平花银钗以及零星的银箔珠花，越发显得瘦弱似风中摇摆的柔柳，弱不禁风。
她的话甫出口，我惊得几乎ๆ脸色变。陵容素以歌声获宠，声音婉转如黄鹂轻啼，不料场风寒竟如此厉害，使得她的嗓子破倒如此，粗嘎难听似漏了音的笛子，。
陵容似乎看出我的惊异，神色黯似有神伤之态，缓缓道：“惊了姐姐了。陵容这个ฐ样子实在不应出门的。”
我忙拉着她的手道：“怎么风寒竟这样厉害，太医也看不好么เ？”
她微微点头，眼圈儿红，勉强笑道：“太医说风寒阻滞所以用的药重了些，结果嗓子就倒了。”
我怒道：“什么糊涂太医！你身子本来就弱，怎么可以用虎狼之药呢？如今可怎么好？我现在就去禀明皇后把那太医给打发了。”说着翻身起来找了鞋穿。
陵容忙阻止我道：“姐姐别去了，是我自己急着要把病看好才让太医用重药的，不干太医的事。”
我叹气：“可是你的嗓子这样皇上怎么说？”
陵容苦笑下，拂着衣角淡淡道：“风寒刚ธ好后两ä日，皇上曾召我到仪元殿歌唱，可惜我不能唱出声来，皇上便嘱咐了我好生休养，又这样反复两次，皇上就没有再召幸过我。”她的口气极淡漠平和，似乎这样娓娓๙说着的只是个ฐ和自己不相干的人的事。
我惊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竟都不知道。”
陵容平静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人人都知道呢？”
我不由黯然，“可真是苦了你了。”
两人相对而坐良久ื，各怀心事。陵容忽然笑道：“尽顾着说我的事反倒让姐姐伤心了，竟忘了今日的来意了。”她起身福福道：“听闻姐姐有身孕了，妹妹先向姐姐贺喜。”
我笑道：“你我之ใ间客气什么呢？”
陵容又道：“昨日听说姐姐受伤了，吓得我魂也没了，不知怎么办才好。本来立即要赶来看姐姐的，可是我刚吃了药不能见风，只好捱到了现在才过来，姐姐别见怪。”又问：“姐姐可好些了？”
我正自对镜梳理如云长发，听她提起昨日的惊吓，心头恨恨，手中的梳子“嗒”下重重敲在花梨木的梳妆台上，留下声长长的余音。陵容忙劝解道：“姐姐别生气，松子那只畜ไ生已๐经被打杀了，听说杜良媛受了惊吓，为了泄恨连它的四只爪子都给剁了。”
我搁下梳子，道：“我不是恨松子，我恨的是只怕有人使了松子来扑人。”
陵容思索片刻道：“妹妹打听到来龙去脉之后想了半宿，若不是意外的话必定是有人主ว使的，只是我想不明白，众位娘娘小主们都在，怎么悫妃手中ณ的松子只扑杜良媛呢，可是杜良媛身上有什么异常么？”
我低头想了想，恍然道：“我曾闻得杜良媛身上香味特殊，听说是皇上月前赐给她的，只她人所有。”
陵容道：“这就是了。悫妃娘娘擅长调弄猫儿，其他娘娘小主们旦有了子嗣对皇长子的威胁最大，悫妃娘娘是皇长子生母，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当然这只是妹妹的揣测，可是姐姐以后万万要小心。昨日是杜良媛，以后只怕她们的眼睛都盯在姐姐身上了。”
我见她话说的有条有理，不免感叹昔日的陵容如今心思也越发敏锐了，不由深深看了她眼，点头应允。
陵容见我这样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窘道：“妹妹的话也是自己的点糊涂心思，姐姐有什么不明白的的呢？倒像妹妹我班门弄斧了。”
我慢慢道：“你若非和我亲近，自然也不会和我说这些话了，怎么เ是糊涂呢。”
陵容微低头，再抬起头时已带了清淡笑容，靠近我反复查看伤口，道：“已经在愈合了，只要不留下疤痕就没事了。”
我摸着脸颊上的伤口道：“没什么เ要紧的，太医已经看过了，皇上也赐了药下来，想来抹几天药就没事了。”
陵容微微愣，看了看玄凌赏下的药膏，道：“皇上赏赐的药自然是好的，不过来姐姐有孕不能随便是什么药都用，二来皇上赏的药有些是番邦进贡的，未必合咱们的体质，姐姐说是不是呢？”
我想了想也是，遂点头道：“你说得也有理。”
她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精致的珐琅描花圆钵，道：“这盒舒痕胶是陵容家传的，据说当年吴主孙和的爱妃邓夫人被玉如意伤了脸就是以此复原的。按照ั古方以鱼骨胶琥珀珍珠粉白獭髓玉屑和蜂蜜兑了淘澄净了的桃花汁子调制成。”她如数家珍道来：“桃花和珍珠粉悦泽人面，令人好颜色；鱼骨胶蜂蜜使肌肤光滑；玉屑琥珀都能愈合伤口，平复疤痕，尤以白獭髓最为珍贵，使疤痕褪色，光复如新。”
画工精美的钵帽上所绘的，是四季花开的勾金图案。钵中盛的是||乳|白色半透明膏体，花草清香扑鼻。沾手之处，沁凉入肤。我不觉惊讶道：“其他的也就罢了。白獭髓是极难得的，只怕宫里也难得。白獭只在富春江出产，生性胆小，见有人捉它就逃入水底石|岤中，极难捕捉。只有每年祭鱼的时候，白獭们为争夺配偶时常发生厮杀格斗，有的水獭会在格斗中死去，或有碎骨藏于石|岤之ใ中，才能取出点点骨髓。还得是趁新鲜的时候，要不然就只剩ທ下骨粉了，虽然也有用，但是效力却远不及骨髓了。”
陵容含笑听了，赞道：“姐姐博闻广知，说得极是。”接着道：“本来还要加些香料é使气味甘甜的，只是我想着姐姐是有身子的人，忌用香料，所以多用了鲜花调解气味，这样姐姐就不会觉得有药气了。”说着递与我鼻下，“姐姐闻闻可喜欢？”
我轻轻嗅来，果然觉得香气馥郁๗浓烈，如置身于上林苑春日的无边花海之中，遂笑着道：“好是极好的，只是太名贵了我怎么好收呢？”
陵容按住我的手，关切道：“我的东西本就是姐姐的东西，只要姐姐伤痕褪去我也就心安了。难道姐姐要看着我这样心不安么？”陵容急，说话的声音更加嘶哑，粗嘎中有嘶嘶的磨声，仿佛有风声在唇齿间流转。
我听着不忍，又见她如此情切，只好收了。
陵容又嘱咐道：“姐姐脸上有伤，如今春日里花粉多灰尘大，时疫未清，宫中ณ多焚艾草，草灰飞得到处都是，若不当心沾上了反而不利于伤口凝结，再者这舒痕胶抹上之后也忌吹风。姐姐不若蒙上面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