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贺年接着说，“皇后她仍然居于宫中，一直在等着您。您忘记了吗？她是翁照帆大人的女儿……您若把裴凌南带回去，翁大人不会答应，恐怕所有南朝人，都不会答应。”
裴凌南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是……是……”郭承恩嘴上虽应着，眼睛却求助似地看向阮吟霄。
“是，碰到了。在他五十多岁的时候，在江南烟雨之中ณ邂逅了他生命里最爱的那个女人。”
沈流光有些无措，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凌南，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
裴凌南皱了一下眉头，没再说什么。
越香凌愣怔地接过笼子，里面的两只小兔子睁着红红的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他的手心出了些汗，有些哭笑不得。他自小养尊处优，只在狩猎的时候打过一两次兔子，不过那都是战利品，不是烤来吃了，就是赏人了，谁还管它什么เ雌雄？
沈流光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裴大人，您今天不用去御史台吗？”
沈贺年能ม一口说出梁承安的名字，显然有些问题。
“你错了！裴凌南，我告诉你，去大牢的那个人不是流光，而是我！”
秦立仁大笑起来，连忙摆手，“不是女子，不是女子。是三个ฐ绝顶美的男ç子。这次随翁照ั帆去燕州的是新近被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宫廷乐师玉蹁跹，另一个是南朝金陵城的都指挥使越香凌。”
“太后，您倒是拿个主意呀。兹事体大，必须命人彻查！”胡由狡前些日子在丞相府受了阮吟霄的训斥，本来就怀恨在心，加之一直对阮吟霄无功无德便官居丞相高位极度不服，见这次来了大好的机会，便立刻落井下石。
“小事。”他终于睁开眼睛，目光温和，“你为什么突然要进宫？”
碰到这种纯读书人的聚会，什么怀才不遇，什么文人相轻的心思肯定都得作作祟，吟吟诗，弄弄对，再罚罚酒，时间也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他其貌不扬，又是个无名小吏，就凭裴凌南的才貌，绝对能ม找到更好的。
裴凌南感激地点了点头，他起身，听到她很用力地打了个喷嚏。
不仅如此，北朝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官员和授课的夫子绝对不允许与女学生有私情，否则就是有辱斯文，有伤风化。阮吟霄和裴凌南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朝中ณ，阮吟霄便被弹劾了。
闲来无事，她就到沈流光的书架前找书看。书架上摆的书琳琅满目，什么种类的都有。沈流光在太学的时候有个绰号叫行走的书库。同窗们不论聊什么เ话题，他都能ม搭上话，所以人缘出奇的好。同窗们也爱问他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但怎么也难不倒他。
裴凌南低声问道，“楚大人还是没有出现吗？”
秦立仁笑了一下，“裴大人不妨打开看看。”
阮吟霄扬了扬嘴角，目光扫过一旁้的大树，“眼下确有一件要紧事。皇上已经十二岁了，仍然荒废学业，成天只想着玩乐。太后日理万机，无暇顾及，为了此事很是烦恼伤身。裴大人若是能劝皇上收心，辱骂本相一事，就一笔勾销。”
“你们后来再也没有一起来看我老人家了。本来挺好的一对儿，男才女貌。”
“裴大人，你为什么เ看见本相掉头就走？是不是做了什么เ亏心事，觉得对不起本相？”
“乖乖呆着，不要乱ກ动。”他闭着眼睛说。
“我要去看看刘光和爹。”她尽量平静地说，声音却是抖的，“我要确定是他们，我才会死心。”
她去穿鞋，可是浑身虚软无力，怎么也穿不上，索性便赤着脚往外走。
阮吟霄追上去，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裴凌南，你清醒一点，他们已๐经死了！我亲自验了身体，仵作从尸体上面拿下来的证物也让沈府幸存的下人辨认过了！”
“他们没死！你看错了，仵作认错了！”裴凌南大声地吼道，“我早ຉ上还看见流光，爹爹昨天还派人给我送了新作的衣裳！你放开我！你既然亲手把我推给了别ี人，那我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插手！”她提着一股气，说完之后，脑子里面嗡嗡作响，脱力般向后倒去。阮吟霄连忙抱住她，放缓了语气，“好，等你好一些，我便陪你去看。只是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现在就要去！”她看着他，眸光坚决，像是那一年她走进御史台的大门，回过头看他的那一眼一样决绝。阮吟霄的内心微痛，不顾ุ她的挣扎反对，强行把她抱回了床上，“我可以不管你，但是你管不管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这是沈流光留แ给你的，你自己考虑要不要。”
裴凌南愣了一下，随即抓紧阮吟霄的手臂，“你……你刚才说什么เ？”
“大夫说，你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裴凌南张大嘴巴，好半晌，才按着肚子痛哭了起来，“流光，我们等来了……我们终于等来了……”
那天，她坐在门口，看邻居家的小孩从门口跑过去，怅然失神。沈流光坐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笑道，“傻姑娘，那ว是别人家的孩子，再看也不会变成自己的。”
她脸红，低声说，“我没……可是，这么久了……”
“你怎么เ比我还心急？”沈流光拍了拍她的手背，眸色像是春天里的第一抹光，“我们慢慢等，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啊。我们可以先把名字想好，先把房间清出来，你要是愿意，做几身小衣裳๙也行。哦哦，我忘了裴大人公务繁忙，女红又很不过关，那我这个爹勉为其难学一下好了。”
裴凌南依偎着他，心里甜甜的，嘴上却怨责道，“哪有这么心急的父母？孩子还没有呢，就做这些……”
“等到他来了，就手忙脚乱了。”
旧梦重温，心念百转。在这一刻，人生恰如花开，看得见开始，却看不见结局。
阮吟霄见她哭泣不止，便把手帕递过去，“哭多了伤身，对孩子也不好。这场大火是意外，是天灾，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但死者已矣，生者要坚强地活下去。你若是怕一人无力抚养孩子，我可以……”
裴凌南拍掉他的手，冷冰冰地看着他，“你可以什么？再自作主张地帮我寻一个ฐ男人，把我嫁给他？阮吟霄，你以为ฦ自己是谁？你凭什么来左右我的人生？就算我和我的孩子饿死在街头，也不要你一分一毫的施舍。现在，我要去别ี的地方，随便什么地方，只要不是这里。”
“你……”
“我不说第二遍！”裴凌南背过身去，再不理他。
阮吟霄只得去门外，挥手叫来老6，“准备马车，把裴大人送去秦家。”
“可是，大夫交代她现在不宜……”
阮吟霄疲惫地挥手，“去办吧，她不愿呆在这里，若是不依着她，还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是，小的这就去办。”
阮吟霄转身本来要回裴凌南的屋子，可是手扶住门框，又退出来，掉头回了自己的书房。
多日以来，秦立仁一个头两个大。政事已经忙得□乏术了，家里又添了一个失魂落魄的孕妇，不仅这样，自己的那个ฐ妹妹也每日里强颜欢笑，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他每天去宫里头疼，回到家头更疼，暗地里怪阮吟霄丢了一个ฐ烫手的山芋给自己。
太后下令彻查沈府失火一案，刑部和御史台得出的结论都是天灾，最后以事故来结案。她给沈流光和沈贺年都升了官，风光下葬，又给裴凌南了一笔数目可观的抚恤金，史无前例。
裴凌南变得很安静，也不爱笑。每日里除了在躺椅上看荷花池，便是坐在屋前呆。饭吃得不多不少，也几乎不与任何人说话。
秦书遥远远地看她，无端生了许多的怜惜。飞来横祸，自己้尚且这么难过，更可况是朝夕相处的那个人？虽然她以前看不惯裴凌南，甚至讨厌她的自以为ฦ是，故作清高。但现在，同样身为女人，她比哥哥更了解，更感同身受。
“啧啧，看你摆出那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我还以为看错了。”楚荆河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吓了她一跳，“你是鬼啊？你走路没声的啊！”
“是你自己出神，没听见我喊你。裴大人怎么样了？”
“不好，变了个人一样。要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她摇了摇头，说不下去。
楚荆河看了秦书遥一眼，“没想到你这女人，还挺有同情心的。不用担心，我认识的裴凌南不会那么轻易就倒下。倒是有一个ฐ消息，估计不算太好。秦立仁大人在么？”
“在厨房里面炖鸡汤。”
楚荆河叫起来，“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你去做么？！”
“谁规定女人就要在厨房里面炖鸡汤？你吗！”
“难怪你一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你这种女人，谁敢娶！亏我刚刚还现了你身上有那么一丁点值得肯定的地方。”楚荆河转身就走，秦书遥追了过去，不依不饶，“你把话说清楚，什么เ叫做嫁不出去，什么叫做一丁点值得肯定的地方？我如花似玉，才貌双全，怎么เ就嫁不出去了？本姑娘眼光高好吗！”
两个ฐ人一路吵吵囔囔，惊动了花园里的裴凌南。她扭头，淡淡地看他们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缘尽了，那些无法兑现的诺言，那ว个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终散作云烟。
北朝统和四年，南朝圣历十年，南朝永明皇帝驾崩。关于死因，外界有各种的传言，但查无实证。北朝欲挥兵南下之时，失踪十年的崇光皇帝ຓ重新继位。关于崇光皇帝，外界有许多关于他容貌的推测，但他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截断ษ了所有的流言。
南朝的长城，沈括将军也重新还朝，这一切，阻止了北朝的南伐。
崇光皇帝以北朝先违反合约为由，关闭边境贸易，也禁止再向北朝输入茶叶和丝绸。承天太后多次想要修补两国关系，但俱被崇光皇帝拒绝。南北两朝又陷入了僵持对立的局面。
第二年盛夏，北朝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御史中ณ丞裴凌南，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据说，生产前夜，紫微星光芒极盛，而生产当日，秦府生出五道霞光。产婆一接到两个婴儿，吓得差点撒了手。只因别的孩子初生之时，皆是浑身血污，双目紧闭，但这两个ฐ孩子，通体莹洁，大眼圆睁，生的是无比的美丽ษ。
有一个上京城的疯道士在街道上疯疯癫癫地唱，裴家双子，龙凤呈祥。紫微星动，霞光万丈，一生波澜，帝后之相。
不久之后，耶律齐正与楚荆河下棋，听到เ郭承恩对此事的禀报，一笑置之ใ，“这疯道士疯的不轻，裴凌南只是御史中丞，生的两ä个孩子，纵使美丽ษ异常，何来的帝后之说？郭承恩你下令禁止流传此事，也别让母后知道。”
郭承恩领命下去之后，楚荆河似若无其事地说起，“这沈大和沈二也是奇了，爹娘都长得平平常常，居然生得像是仙童一般漂亮。那皮肤，简直是吹弹可破，小嘴和樱桃一样，让人想咬上一口。还有那眼睛，啧啧，比上元节的灯火还好看。”
耶律齐撇嘴，“舅舅，这沈大沈二是你起的名儿么？难听死了。你别动不动就去调戏两ä个小娃ใ娃。”
“嫌我的名字难听，不然你给起一个？还有啊，到底是谁调戏小娃娃ใ？那沈家的小女娃娃ใ明明一看见你就笑！”
“那是因为朕面善，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楚荆河郁结。
耶律齐叹了一声，“昨日，朕微服去流光墓前告诉他了。希望他泉下有知，能ม够安心。朕虽与流光相识不久，但他教了朕许多，朕永念于心。说起来，与南朝的事情谈得如何了？崇光皇帝还没松口？”
“这崇光皇帝真的是个ฐ狠角色，软硬不吃。派去的使臣连半分便宜都占不到。不过使臣回来说，崇光皇帝在整顿ู吏治，那个ฐ不成器的前太子似乎ๆ在封地又搞了些小动作，他无暇再顾ุ北朝。”
“如此，朕可稍稍安心。”
“等过个三五年，南朝内乱ກ平定了，再谈重开贸易之事吧。眼下我朝新政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国家强大了，不论是攻是守，都有保障。”
耶律齐站起来，临ภ窗而立，“是啊，朕不希望看到เ战争，只希望看到百姓安居乐业。如此，朕日后也才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