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狂欢

为什么有好几张机票຀呢?

很快我发现自己้混迹在一个不见首尾的跑步者队伍里。这群跑步者一律穿红色礼ึ服裙。

这些对我来说是从新的角度看生活。我很喜欢美国的知识分子,他们是叛逆的,是一个对什么东西都不容易不假思索ิ地去接受的群体。美国知识分子几乎ๆ全部都左倾,如果你代表保守势力,人们会觉得你不配做知识分子。中国知识分子的使命感很强,是代表社会良知的右倾派,而美国知识分子更注重个人,他们不把国家、民族使命放在第一位,他们在乎的是怎样对个ฐ人的关怀。这个ฐ个人是抽象的,是那ว些边缘的、弱势群体的立场。丘吉尔说过,一个ฐ人年轻的时候不是革命党人就没有心肝,年老的时候不是保守党人就没有脑แ子。

食客们穿着观看古典歌剧ຕ的盛装,优雅入场。每一个ฐ大圆桌中央,都是淡紫和淡青色花卉组成的花坛,雅致得如同一台鲜花芭蕾。每一把椅子都缠着薄如蝉翼的淡青色绢纱,在椅背上以一个ฐ淡青色小花球束住。灯光是次要的,主要靠蜡烛,蜡台周围,也堆着似乎也๣是做旧过的鲜ຒ花,为了浪ฐ漫和怀古,舍去了太过艳丽的花朵。

人们悄声细语地谈话,目光也๣变得漫漫的。尽管从桌子中央到每个座位、呈放射状排开的七十只弹指欲破大高脚酒杯,以及每个座位前的桌面上摆着如小锅盖大的古典磁盘、吃七道菜的七套餐具,一切仍然不会让你联想到这里将要进行的暴饮暴食,饕餮狂欢。

第一道菜是法国厨师的献艺,小牡蛎和起司做的开胃菜。菜被宣读之ใ后,正面的大门霍然洞开,步伐整齐地走进一队黑衣男子,高低胖瘦相仿,一律地面无຀表情,一律地不可一世,一律地两手高高托着巨เ大磁盘,托得如此之ใ高,以至于我看不见大盘子里装的是什么。队伍全部进来后,迅速变成若干小队,每小队五个人。一支支五人小队围绕着一张张大圆餐桌立定,每两名食客的肩膀之ใ间,便矗立着一位目中无人的男ç侍。

我们全受了惊吓似的,所有谈话都噎在口中,所有的举ะ止表情都定了格,意识到做食客也是一桩庄严å肃穆的正经事。这时候各桌领头的男ç侍细微而权威地向左ุ一点头,所有侍者迅速而准确地伸出左ุ手,把左ุ手上的盘子放在他左边的客人前面。领班侍者再向右边点头,同样果断、冷酷,似乎ๆ他不是在下令放盘子,而是在下令行刑é。于是我就想到,每一个黑衣男ç子似乎都负责干掉两个人,只不过是以过度的美酒美食。

黑衣男ç子们一趟趟出场,进场,菜肴一道道地上来,我吃到第三道菜,就觉得已经被他们干掉了,动也๣动不了了。

我先生在一旁้说,一张美食节的票要两ä千美元,我怎么เ可以不吃回老本来。他认真地品评每一道菜,每一种酒,跟同桌饕餮们严肃探讨,如同探讨一本德语或一部北欧戏剧ຕ(因为德国小说和北欧戏剧ຕ都以艰涩著称)。

等到甜食和餐后酒上来,我已๐经瞌睡朦胧。甜食是一个ฐ日本女厨师的作品,她纤细柔弱地走上来,把全世界各国高低不等,胖瘦不一的厨师引领ๆ上台,给大家讲解每一道菜的好处和独特处,每一种酒的来源、和发展,真的不亚于一堂深奥的课程。有的厨师๲不会说英文,还得一句一句地翻译。我看了看表,从开饭到现在,这一餐饭已经饭吃掉我四个ฐ半小时,可不就是杀掉了我小小的一段生命?

第二天还是吃。意大利餐。墨西哥餐。美国最自豪的牛排。

第三天的早ຉ午餐是闭幕餐。闭幕餐是海ร鲜自助,是这次美食节的另一个高xdx操。我们下榻๧的酒店挨着太平洋,海ร鲜从它们正过着的自在日子到餐桌上不到一百米,所以是不折不扣的海鲜ຒ。并且大部分海ร鲜是供人生食的,不得有一点腥气。扇贝有小扇子那么大,张着带霓虹光泽的壳,里面的生物正在疼痛就进入了人们的口中。对虾通体如玉,剔透晶莹,触须和脚爪依然保留着抵抗的痉挛,两只鼓突的眼睛充满对于死亡的惊讶。一排排螃蟹腿像训练有素า舞蹈者的队形。一只只牡蛎张着口,等待第一滴柠檬汁醮上来的钻๵心刺痛…

我拿着空盘绕来绕去,人在太多太丰盛的选择面前也是很累的。我是一个饮食上简单的人,一碗热汤面就心满意足,常常在做了一桌丰盛晚宴之ใ后满心精胀,只想吃点农家小菜。在参加这个美食节之ใ前,我十分好奇,也天天向往,毕竟要品尝的是世界各国优秀厨师的拿手好菜呀。而此刻我庆幸它终于闭幕。假如这个ฐ饕餮盛会再延长一天,我肯定招架不住,会吃得累死。

围着海鲜ຒ们转了一圈,我碰上几个面熟的人。我先生叫着他们的名字,无非彼得、杰克、玛丽之ใ类。我问他跟他们是否是熟人,他反问我,难道不认识他们了?就是第一天开幕宴会坐在一起坐了近五小时的同桌啊!

我对自己้的记忆很失望。后来又一想,也许烛光下人看人不容易看清楚,也许这两ä天的饕餮生活使他们都陡增了体重,圆润出一小圈来,所以原来处成了半熟人的同桌们,又退化成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