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人都来齐啦，就等你啦。”
有几片乌云涌ไ上来，把阴影投到这片土地上。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了，只有黑色的泥土显得更加漆黑啦！
“爬下，不许动。”陈炳辉高声喊叫着，这尖利的声音听起来叫人感到陌生。
李孝东把一块雨布的四角栓在树上，把先生拉到下面，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两ä块高梁饼子，把一块递到先生的手里。
“喂，黑铁匠，打了胜仗，你立功。”
史友贵看着陈大兴，他觉得陈大兴的眼睛里好象有一个明亮的火星闪动一下，他暗暗想：“到底是闯荡江湖的人，看得远，说得在理。”但他还是觉得万一孩子有个长短，对不起他死去的娘。
阵阵的锣声招来一些围观的人。父子俩常常是饿着肚子练上一通。当大兴把收钱的盘子高高举ะ过头在人们面前走过的时候，人们一哄而散，只有少数的铜板落在盘子里。他的手颤抖，牙紧紧ู地咬住嘴唇，暗暗地咒骂围看的人，他实在不愿意向别ี人讨钱，可是他想到自己不这样做，难道让爹去讨钱吗？这时候爹总是走到他的面前，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说：“我们再打个园场试试，看热闹的人有许多是和我们一样的穷人。”说到这爹拿出几个铜板塞到他的手里说：“去买几个ฐ烧饼吧。”
一支衣着很不整齐的庄稼人的队伍，在大路上行进。他们肩上扛着套筒枪，红樱枪，大刀柄上的红布在背后摆动着。一张张砖红色的脸膛上落满尘土，淌下的汗水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他们身上的衣服汗湿了又吹干了，吹干了又汗湿了，沾满了泥污。
“行，交给你们。”
黑漆大门带着沉重地吱吜吱吜的响声打开一条缝。史友贵和李孝东大踏步走上台阶，史友贵把匣子枪交给牛妖的人。绕过隐蔽墙就是通向上房的甬路，两ä边站着二十多个炮手，一个ฐ个端枪握刀，一副副凶狠的表情。几条大黄狗一刻๑不停地向前窜去，每次都被他的主人勒紧铁链拖回去，于是出愤愤不平哼哼声。
也许是一路的狂奔，史友贵感到热了，他把外面罩的青布褂子猛地一抖，纽扣全散开了，大步地走下台阶。
走到院子中间，正房的门打开了。牛妖手托鸟笼走出来，然后把鸟笼交给身边的人，习惯地抖抖马褂的袖口，嘴角颤抖几下，阴沉沉地哈哈一笑说：“二位，果然是‘三江好’的人，敢闯我这牛家大院，一身是胆，请，请。”
人们走进客房，牛妖把史友贵让在太师椅上坐下，李孝东站在史友贵的身后，佣人端上茶。
牛妖拿起八仙桌上的信，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说：“‘三江好’抗日救国，可敬，可敬！我牛某并非糊涂之人，理应助你们一臂之力，但不知你们需要多少？”
“靰鞡一百五十双，布二十匹……”
牛妖眨动几下眼睛，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说：“你们要的太多，也太急啦！现在我有我的难处，日本人打进来了，租地户们有的跑了，收不进租来，外面兵荒马乱的，我又不敢派人出去。外地的几处买卖，因为人心浮动，很不景气。还有近来常有过往的义勇队，向我索取军需，实难以应付，这一百五十双靰鞡，布匹一时不好凑齐，粮食倒可以多送一些。”
“牛举人这样申明大义，兄弟们感谢，不知能资助多少？”
忽然隔扇被推开了，走进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中等身材，一抹油光的短，宽阔的肩膀，腰腿笔挺强健，一副军人的气魄。穿着黑色的西装，结着暗红色的斜ฒ纹领带，在这些身着马褂、土布长衫人的中间确有一种不凡的风度。他就是牛家的二少爷，牛洪。他以不舒服愤愤的心情，用逼人的目光把史友贵通身打量一下，他怎么能ม允许这样手脚๐漆黑的庄稼人坐在客厅里。他的眉毛飞快地蠕动几下，又舒展开，他的目光和史友贵的目光相遇后，双方探索ิ地对视一会，在这一瞬间他感到对方แ有一种不肯示弱的表情，然后他那油光光的嘴唇隐隐地飘过傲慢、嘲弄的神情。
史友贵以自己的目光迎接了对方闪闪亮凶狠的目光，他心里想：“这个ฐ人一定是牛家的少爷，这一老一少要演什么戏呢？”
牛妖看看儿子，心里颤抖起来，暗暗着急。不让他出来露面，他偏偏闯进来，年轻人火气太旺，要吃亏的。在这风云变幻的年月，事事要忍一忍。他原打算给‘三江好’一些好处，把来人打走了事，可是二少爷闯出来，万一谈不好，‘三江好’把队伍拉过来，把牛家宅院团团围起来，到那ว时虽说看家护院的炮手很多，龙虎相斗也难料哪一方取胜。他听人说过，有个ฐ徐家大户，被胡子围了几天，到底还是被打开了，全家人被杀个尽光。他又听人说，‘三江好’的队伍也是很有名气的……想到เ这里他感到脊背冒出冷汗，心里暗暗责骂儿子。
“国家大事，应该由政府出面办理，庄稼人要安守本分。”
“现在还谈什么เ政府，当官的早跑了，把东北的大片土地送给了日本人。”
“你们抗的什么战，张学良的几十万东北军都跑到关内，何况你们这些泥腿的百姓。”
“可是你要知道东北成千上万的父老兄弟姐妹不愿甘心当亡国奴！当官的管不着我们抗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