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赶紧道：“今年事多，娘娘又病着，太后怜惜太子殿下，一时分了心，便没照应到。”
我喝完药的时候，女们已经在东次间的暖炕上布置好了棋盘。
红叶便递给我看，一面说：“这是给皇上备下的。”
她腰板弯的有些勉强，却还是低伏下来。这一串的动作，几乎要让我想起那ว些受了冤屈的贞节烈女。
我一时后怕起来，“下一回，皇祖母让你叫，你就乖乖的叫……”
可就在这般情形下，她仍能稳稳的在韶儿身旁守住了，还将入画遣回来给我报信。
他与平阳幼年失怙，与父亲那边亲戚也走得疏远，是太后一介女流，硬咬着牙将他们兄妹三人拉扯大的。孤儿寡母，还不知吃过多少苦。
……但我并不是太后的亲儿媳妇。刘ถ碧君更不是韶儿的亲娘。
我也真的很想知道，他怀疑ທ我派人刺杀他，却又特地准我贴身带着凶器，究竟是什么เ用意。
他笑道：“可贞，朕都忘了，你还有这么生猛的时候。”一手遮了眼睛，一手扣住了我压在他口的手，又道，“在抖——是怕的，还是累的？”他抬了抬手背，一双漆黑潋滟的眼睛扫了我。
我心中不觉一柔，身上已经松懈下来。
我很觉得愧疚。
他摇头，泪水糊了一脸，却不肯再出声。清扬又拧了条湿毛巾给我，我给他擦了脸。他面皮白嫩，只轻轻一蹭便泛起红色来，配上那双桃子似的眼睛，看得我心里难受。我亲了亲他的额头，道：“不想哭了，那ว就笑一下。”
苏恒这么想着，拂开她额上的头发，却亲了她颜色浅淡的嘴唇。
依稀又回到少年时，我新嫁给苏恒，日后一切都尚未发生。
——不过是自己้摘的苦果子自己้吞罢了。
他有些谨慎的问：“娘亲给韶儿缝的？”
昨日苏恒的筵席一直开到二更天，便留韶儿在宣室殿睡下。看样子韶儿也是想缠着苏恒的，红叶便没把他接回来。
——可惜太后偏偏忘了一件：刘碧君既没晋位，也没搬来未央。若我今日便托病将养起来，她便只能耐心等着。
我说：“你回椒房殿，告诉红叶，给刘美人的礼ึ单上，再加一柄玉如意。”
太后笑道：“这个也是有的，怪不得他们，毕竟皇上驾临是多大的荣耀——还说了别的吗？”
我与她们关系冷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况我也学不来太后的平易近人，无需跟她攀比这些。便只静静的站着等待。
我说：“大约是这几日时常走动的关系。”
红叶低声埋怨道，“可是他也是时候该来问个安了……”
“始建”是前朝最后一个年号。天下皆认为前朝亡于后妃与宦官勾结专政，戾帝攻入长安，便下旨将妃嫔与太监尽数屠戮。余下的女们，则大都被闯入中ณ的乱军糟蹋了——因戾帝军规，□妇女者斩，那些禽兽便将被糟蹋的女也诬为后妃，一并杀害。一场浩é劫下来，长乐并未央两近三千人，所余不过数百。而这几百人，活到เ弘明年间的，不过几十。
无功受禄，寝食不安。若她也能封贵人，其余三人为何封不得？
我笑道：“是你眼神不好，我自觉比上个月强多了。”
屋子里忽的一明，韶儿猛的又缩回到เ被子里，蒙住了头。
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抱怨道：“——就没这么欺负人的。”
我说：“出了什么事？”
苏恒道：“太后说不舒服。”
我不由就愣了一愣，道：“传太医令了吗？”
苏恒就皱了皱眉头，道：“朕刚刚ธ命人传了。”
我与苏恒独处时，向来是不让外人伺候的，我身上连件蔽体的中ณ衣也无，一时也不好唤人过来，便用被子拢住身子。探头到เ帐外，道：“臣妾也去。”
苏恒也不过穿了身中衣罢了，跟前站着方生。我往珠帘外面望了望，见站着红叶与吴妈妈。我便又说了一遍，“我马上就好，让我跟你一道过去。”
能让人半夜过来传话，太后这个“不舒服”无论实情如何，都不是件小事。
我才开始管事，便出了这种漏子，实在不妙。断然没有安稳在殿里等消息的道理，否则明日言官说起事来，我就别想再有好日子过了。
我焦急的望着苏恒的眼睛，见他点了头，便忙命红叶进屋帮我收拾。来不及换新的衣服，便抽了件尚未送洗的缃青色暗绣云纹深衣穿上，草草在后面绾了个髻子，便随苏恒出去了。
不知道是谁将清扬一并唤醒了，她穿得也一般草率。红叶便上前帮她整理整齐。
月亮尚未沉下去，然而也不过一点萤火之光，照不明暗暗沉夜。天黑黢黢的，星光也不觉明亮。屋檐棱角漆黑却分明，连屋下风铎ດ也清晰可见。沉静得重墨画出的一般。
万籁俱寂，连一点虫鸣也无。马蹄声和车轮滚起来时带了杂音的碌碌声，溅开的水一般散了，却又留了些隐隐的回音。
苏恒攥了我的手，他的手比我的还要凉，偏又有些湿，令人不适。
他说：“母后春秋咳嗽是宿疾了，你不必忧心。”
我只说：“皇上也不要忧心太过。”
他便沉了声音。默默的与我上了车。
我仍记得苏恒跟我说过的事。他说是家中幼子，小的时候便比别人调皮些。每每闯了祸，太后也不责罚他，只让他和自己